头几周白天较长,孩子们喝茶和午休时,我可以自由支配这段时间,在课程结束前,我有一小段独处时间。虽然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我更喜欢这段时间。我最喜欢的一幕就是天色渐暗,或者说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绕过一片古树林,来到野外享受它的美丽和高贵,我有一种惟我独尊的感觉。此时,感受自己平静、安详的心态,品评自己的理智和得体的举止,不失为一种享受。我正在向和我承受同样压力的人散播快乐--如果他曾这样想过。我所做的正是他诚心企盼从我这儿得到的一切,它带来的欢乐比我预期的还要多,我敢说我在幻想,一句话,一个杰出的年轻女子在坚信自我中得到安慰。我需要密切注意事情发生的任何端倪。
一天下午,在我休息的时间,孩子们在吃东西,我出来散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即便现在也是如此:如果这时突然遇到一个人,将会像故事里说的一样浪漫。那个人会出现在转弯处,站在那里冲我颔首微笑,我只知道我会在这儿等他,从他英俊的脸庞上可以找到答案。在六月的一天傍晚,这张脸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种植场前停下来去看房子。在那里,让我震惊不已的是我的想像一刹那变成了现实。他真的站在那儿--站在草坪那边高高的塔顶上,第一天早上弗洛拉曾领我去过,这是双塔中的一个--方形的、抢眼的、雉堞状的结构--不知为何,它很引人注目,虽然我能看出新旧两塔间的小差异。它们对应在房子两侧,几乎是建筑怪物,但两塔并非完全分离,高度也合理。我赞美它们,为它们而惊异,因为我们都可以有所收获,尤其是在黄昏,城垛口若隐若现。但我经常想到的那个人并非出现在它上面。
我记得在那个清晰的傍晚,这个人给了我两个截然不同的震惊,第二个震惊是我第一个震惊的错误感受:这个人并不是我原来设想的那个人。在偏僻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是可怕的,面对我的那个人--几秒钟后我确信--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只是存在我大脑中的一个映像,我在哈利街没见过他--我从未见过他。这个地方以世上最奇怪的方式成为一个荒凉之地。至少对于我,深思熟虑地写到这里,我找到了当时的感觉,我感到--我确实感到似乎一切都停滞了。写到这,我又能听到了,这是夜幕降临的声音。乌鸦不再在金色的天空中呱呱地叫,景色依然清晰,在城垛口看我的那个人就像是画夹中的一幅画。
我飞快地思索着这个人可能是或不会是某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我在问自己他会是谁,我感到自己无力开口,想解开这个谜的愿望变得更强烈了。
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它到底持续了多久。就在这所宅子里有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我想到了很多可能,但无济于事。想到我的工作中不可能存在这种无知和这样的人,我稍微有点儿宽心。
这个幽灵站在那儿,隔着渐暗的光线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我。我记得看到他没戴帽子的熟悉装束时,我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我们离得太远而不能搭话,但有一刻在近距离内,互相注视的眼神及其中蕴涵的挑战性打破了沉默。他直直地站在一个离房子有点儿远的角落里,双手扶着凸起处。我现在一看到自己的记述,他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过了一会儿,他又移到了平台上相对的角落,视线从未离开我。是的,我确信他的视线移动中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还能看到他的手从一个垛口移向下一个垛口。他停在了另一个角落又匆匆离去,一直盯着我。他转身而去,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第四章
当时我像被钉子钉到了那儿,布莱隐藏着一个秘密人物--神秘的乌托邦或者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未被提到的亲戚被禁闭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我说不清琢磨了多久,也记不清这次遭遇让我呆呆地在那儿站了多久,我只记得再次踏进房子时,天全黑了。 归途中,不安一直萦绕着我,散步时我不知不觉走出三英里,稍后我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整个事件最怪异的部分是--实际上其他部分也很怪异--在大厅遇到格罗丝太太时我变得 很警觉。归途中闪过的画面又回到眼前,灯光下雪白宽敞的隔板房,房间内的红地毯和壁画,还有我的好友惊奇的面孔--很显然她在挂念我。一接触到她那因我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马上断定她对我的这次遭遇一无所知。没看到她那备感安慰的面孔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但现在掂量一下所见,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我的恐惧真正起源于本能地宽恕自己的同伴,这是有生以来我见到的最怪异的事。在舒适的大厅里,她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我,当时我就决定为自己的晚归找一个含糊的借口,推说夜色太迷人了,又说露水打湿了衣物,鞋子沾满了泥,便马上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数天,又发生了另一件很怪的事。每天都会有几个小时--至少几刻钟,即使在工作中--我也会陷入沉思。这并不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无法承受而神经衰弱。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对那个陌生的访客一无所知,而他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很快想明白了,我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家中的动静。我所受的惊吓让我充满警惕。经过三天的仔细观察,我确信没被用人监视或成为任一游戏的目标。周围风平浪静。我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有人冒昧闯入。我进屋锁上门,对自己如是说。我们遭到了非法入侵--某个冒失的旅行家因贪恋古屋的美而悄然进入,大饱眼福后又偷偷溜走。即使他曾粗鲁地盯着我看,那可能只是他冒失行为的一部分。可喜的是,我们再也不会碰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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