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着车,帽子端端正正地扣在头上,随时准备向那些开车从路上钻出来或插到他前面的人发火。他憎恨在城市里开车。和加利到波士顿后,他准备把车停到一边去,直到他们要回家时再碰它,如果他们迷了路,就乘地铁,没有迷路,就走路。
沙绿蒂穿着她最好的紧身裤——它的颜色是宁静的绿色——和一件领口打着褶边的白色棉衬衫,她戴了耳环,这让布莱特有点惊奇,除了进教堂外,他一点也记不起母亲什么时候载过耳环。
布莱特看见她给爸爸准备好谷制品早餐后,就一个人上楼去换装。乔几乎一言不发,遇到什么问题只是支吾一两声草草应付,然后打开收音机听起球类比赛的成绩,完全终止了谈话。他们都担心这种沉默预示着一种毁灭性的爆发,一种在他们旅行问题上想法的突然转变。
沙绿蒂已经穿上了紧身裤,正在穿衬衫。布莱特注意到她戴着一副桃红色的胸罩,这也让他惊奇,他不知道他母亲还有不是白色的内衣。
“妈。”他急切地说。
她转向他——几乎她要转到他身上。“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不……不。我是说库乔。”
“库乔?库乔怎么啦?”
“它病了。”
“你什么意思,病了?”
布莱特告诉她他在后台阶上吃了第二碗可可熊,他走进雾里,以及库乔突然出现,眼里发出红光和野性,鼻吻向下滴着白沫。
“它走起来也不正常。”布莱特最后说,“它有一点,你知道,蹒跚。我想最好告诉爸爸。”
“不。”他母亲厉声说,一把抓住他的肩,把他抓得很疼,“不要告诉他!”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她微微松了手,用一种稍微平静一点的语调说:“大慨是它从雾里出来的样子,把你吓坏了。也许它一点问题都没有,知道吗?”
布莱特的脑子在找一些确切的词,想让她知道库乔看起来如何可怕,和有一刻地如何感到那条狗要扑向他。他没有找到,也可能他不想找到。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沙绿蒂说,“可能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它可能吃了一只臭鼬——”
“我没有闻到什么臭——”
“或者它可能在追一只土拨鼠,或一只兔子,它甚至可能在下面的沼泽地里惊跑了一只驼鹿,或者它吃了一些荨麻。”
“也许它会。”布莱特疑惑地说。
“你父亲听说这种事时大概只会跳起来。”她说,“我现在就可以听见他说,‘病了,它病了?那好,它是你的狗,布莱特,你自己照看它,我有太多的事,没有时间浪费在你的那条野狗身上。”’
布莱特不高兴地点点头。他自己也这么想,乔在厨房里闷闷不乐地一边吃饭,一边还大声播放体育新闻,也让他确信这一点。
“如果你就这样离开它,它就会去找你爸爸要东西吃,你爸爸就会照顾它。”沙绿蒂说,“尽管他从来不说,但他几乎就像你一样爱库乔,如果他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就会把它送到南巴黎的兽医那儿去。”
“好吧,我想他会。”妈妈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她弯下头在他面颊上吻了吻。“我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今晚我们可以打电话给你父亲。你看怎么样?和他通话时,你就随便地问一句,‘你在喂我的狗吗,爸爸?’然后你就会知道。”
“好。”布莱特说,他满意地看着母亲,她也向他微笑,相信已经避开麻烦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乔把车退到门廊的台阶前,开始一声不响地装他们的四件行李(沙绿蒂偷偷摸摸地在其中的一件里放进了她所有的六本快照集)之前一段似乎无限长的时间里,他们遇到了新的烦恼——一乔把车开走以前,库乔会不会溜进后院,缠住乔,然后问题又来了?
但库乔没有出现。
乔放下乡绅车的后尾板,把两件小行车交给布莱特,自己拿了两件大的。
“女人,你带了那么多行李,我真怀疑你是要去做一次里诺离婚旅行,而不是南下去康涅狄克州。”
沙绿蒂和布莱特不自在地笑了。这话听起来好像试图在说幽默,但对乔·坎伯,你什么都不能确信。
“也许真会有这么一天。”她说。
“我想那我只好追上你,用我的新链吊把你拽回来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绿帽子古板地扣在后脑勺上。“孩子,你会照看好你妈吗?”
布莱特点点头。
“好,这样就好。”他量了量布莱特。“你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可能已经不会给你的老爸爸一个吻了。”
“我想我会的,爸爸。”布莱特说。他紧紧地搂着父亲,吻他粗糙的面颊,他闻到汗臭味和隔夜伏特加酒的味道。对父亲的爱让他自己也感到非常吃惊,他有时会体会到这种感受,而且总是在毫不经意的时候(近两年来这种感受越来越少,他母亲大概不知道,告诉她大概她也不会相信)。这种爱和乔·坎怕日复一日地对他和他母亲所做的事毫无关系,它是一种原始的生物性的东西,但他可能永远难以从中解脱出来,那是一种会萦绕人一生的由多种梦幻般的内容形成的印象:烟味,镜中双面剃刀的影子,悬在椅子上的裤子,某些咒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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