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扑到我的怀里,捶打道,我不想离开你!
我说,怎么办?
她说,我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我说,怎么办?
她从我怀里起身,抹一把眼泪说,我有孩子了。
我说,什么!?
她字字重复道,我怀孕了,今天早晨发现的。
我的脑袋像被猝然猛击一棍,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
她叨叨着,怎么会这样呢?每次都做安全工作了呀,怎么会这样呢……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我向她坦白,是我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
她用无比愤怒的硕大瞳孔盯着我吼叫,你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让我现在怎么办呀?主人若发现我怀了杂种,非打死我不可!即使不打死我,孩子也将是悲惨凄凉的命运,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和我的孩子啊!
我按住她两支乱舞的小细胳膊说,即使你要走,也要生下孩子再走,我来抚养,我来给他们一个锦绣前程的命运!
她说,时间来不及了,我后天就要走,而临产期要到一个月后。她又挥舞着小细胳膊捶打着我的胸膛吼道,你为什么要孩子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吗!你不是害我害己吗!……
我任她捶打说,我想要孩子,我爱孩子,我想看见我们爱的结晶。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走,这并不是我的错。
她缓和悲愤的情绪说,现在是谁的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
她说,你整夜都在说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懦夫,没有胆量与能力去面对自己的责任。面对爱,面对孩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唉叹,不停的祈祷,不停的乞盼神灵的奇迹。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刻一幕就是情人冬冬与女主人告别一幕的时空投影。他在一份无法掌控的爱的面前,灰溜溜的离去,连过分挣扎的旋涡都没有。我亦如此。为何我和他有如此雷同的命运?我和他毕竟选择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选择了自由,而我坚守着做一个优秀的宠物。这太让我费解,自由和宠物并非是对立的。
茜茜不停的哭啼,我已习惯她揪我心肺的哭啼声,至少今夜是这样的。
我来回抚摩着她冰冷的脊梁说,问题总要解决。
她说,要么把孩子……
我说,把孩子打掉吧。
我知晓她也是这个意思,我抢先说是为了减轻她的悲痛,让她觉得自己并非想这么做的,而是孩子的父亲太无情,杀死孩子的凶手不是自己。
她在我的怀里依旧嚎啕大哭着,并非我想像的释然。
我们甩掉了保镖,来到一条偏僻的弄堂。整条弄堂一片颓势,是条即要拆除的弄堂,此后,它将名副其实的成为这个城市的记忆。倘若许多年后,曾经生活在这条弄堂里的人不再前来寻迹,便意味着这条弄堂将从城市浩瀚的记忆里删除,也可以这么认为,这个城市里从来就没有这条弄堂存在过。
我搬来一箱镇江陈醋,听说喝醋可以使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我把醋一瓶瓶的从箱子里拿出来,整齐的排列在地上,一共十二瓶,应该剂量够了。我利索的打开第一瓶醋的封口,递给茜茜,她接过,手抖的很。
我和她异口同声的小心翼翼的问对方,决定了?
我和她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默认?
她浅尝了一口,笑着对我说,没有想像的难喝。
我浑身冰冷的厉害。
茜茜喝完了第一瓶醋,其实大半都从她两个嘴角流失。
我问,什么感觉?
她说,有饺子就好了。
我利索的打开第二瓶醋的封口,递给她,她手依然抖的很。在她接过瓶子的整个过程里,我捕捉到一次她怜兮兮的眼神,是在用眼睛问我,决定了?同样,我也用这种眼神问她。我和她都没有延长眼神的沟通。算默认?
她浅尝了一口,蹙着眉头说,这瓶是不是伪劣产品?一点酸味都没有。
我说,你的味蕾被麻痹了,所以没有感觉。
她说,哦,原来是这样。
茜茜喝完了第二瓶醋,漏掉的不多。不知是她掌握了喝醋的技巧,还是醋已无味,不再如鲠在喉。
我问,什么感觉?
她说,像调酒师做的苹果酒。
我利索的打开第三瓶醋的封口,递给她,她手抖的剧烈,险些没有接稳。
我说,挺得住吗?
她说,谁防碍了我幸福,我就灭谁!
我忽地紧紧抱住她,与此同时,她把醋瓶子摔在地上。我们一起哭泣着说,把孩子留下吧!?
第十七章 像侠一样流浪(4)
她说,孩子是无辜的。
我说,我爱孩子。
我们坐在荒废的门阶上,把剩下的九瓶醋轮个抛向弄堂的灰暗深处,瓶子碎裂的声音空洞的响在死寂的夜里,褐色的醋液宛如一朵朵绽放的鲜花,牢牢生根在一片瓦砾之中。她抛了五个瓶子,我抛了四个瓶子。抛完了瓶子,我们随手拣起身边的石块,继续朝灰暗的深处抛,声音依旧空洞的在死寂的夜里滚动。
我说,你真的想好了,放弃?
她说,你了?
我说,我也想好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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