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似乎是最能解释通的答案,即使想一想也使我害怕。
我知道我并不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但是我难道枯燥乏味到了如此无可救药的
地步,甚至我的好朋友能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忘记我是谁吗?这个想法简直太
可怕了,它几乎成了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倒霉想法。我并不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
而且当然我没有幻想过要在世界上留下自己有重大意义的印记,但是这仍旧使我想
到,我的存在是如此没有意义,生命将在完全不被人注意的过程中消失。
当我到家的时候,简正在打电话,她在跟工作中认识的某个女孩谈话,我进门
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对我微笑着。这使我感觉好多了。
也许这方面的书我读得太多了,我想。也许我的反应过于强烈了。
我走进卧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把自己研究了好一会儿,试着客观一些,
用别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我长得既不英俊,也不丑陋。我的浅棕色的头发既不长,
又不短,我的鼻子既不大又不小。
我看上去长相中等。我中等身材,中等身高,我穿中号衣服。
我是个很中等的人。
这种想法十分恼人。不能说我很吃惊,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觉得能够这
么容易地、完整地把自己归到某一类人中,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希望自己不是
这种类型的人,希望我的性格中还有一些独一无二的、不一般的、奇妙的东西,但
是我知道我没有。我是一个完全彻底的恐怖主义者。
或许这个发现能够解释我的工作状况。
我努力将这种想法挤出大脑,匆匆走出卧室,回到了起居室里。简正在那儿学
习。
以后的几天中,我敏锐地意识到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和所说的每一句话,我既惊
恐又沮丧地发现,没错,我真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寻常人。我和简的对
话千篇一律,我的工作从来都做得不好不坏。怪不得克雷格已经不记得找了。我似
乎在每一方面都表现平庸,整个儿就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人。
我在床上的表现也毫无个性吗?
一段时间以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个问题都让我好不苦恼,甚至在我见
到克雷格之前,我心里就已经开始嚼咕了;和简在一起的时候,我偶尔就模模糊糊
地感到害怕。现在即使没有挑明,也已经很明确了,我知道这种想法不会离开我了。
我试着把它从我心里赶走,当我们两人在一起时,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洗澡
或者一起躺在床上时尽量不去想它,可是它折磨着我,它在我的大脑中已经从耳语
发展为大喊大叫,直到我感到极度压抑而把它发泄出来为止。
星期六晚上,我们像往常那样做了爱,是在“周末夜生活”节目开始之前,这
时电视上正在播放半小时地方新闻。通常在作爱期间,我对我们的方式从来不做分
析,从不考虑我们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可是这一次我却发现,我自己就像一
台摄像机似地站在远处观察着,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多么有限,全部反应都是照本
宣科,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枯燥乏味地皆在预料之中。我差点儿没能坚持到结
束。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以便顺利完成。
后来,当我从她身上爬下来时已经精疲力尽,我沉重地呼吸着,目光呆滞地看
着天花板,回忆着我刚才的表演。我真想相信自己做得很漂亮,我真正是一匹性欲
旺盛的上等种马,但我知道我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种人。我很平庸。
我回头看了看简。即使是现在,或者说特别是现在,她浑身上下是性高潮带来
的燥热和汗水,潮湿的头发扰成了一团,她看上去美极了。我一直就知道,她能做
得比我好得多,她那么漂亮,聪明,有趣,能够吸引比我强得多的男人,我突然醒
悟到这一点,心里感到十分痛苦。
我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我问道。
她看着我,“什么?”
“你……来了吗?”
“当然了。”她皱了皱眉头,“你是怎么啦?一晚上都愁眉不展。”
我想对她解释我的感受,但是我不能。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鲍勃?”她问道。
我想我所需要的是信心,是听她亲口对我说我很了不起,我是独一无二的,可
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却听到她说:“即使你是一个中庸的男人我也爱你。”以此来
消除我的恐惧。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她母亲的声音在我的头脑中回响:“……没本事的家伙……
无名之辈……“
这就是我的感觉。
我很想知道,假如她遇到一个比我更有技术、更会花言巧语的人,那时会发生
些什么。
我甚至连想也不愿想这个问题。
“我……爱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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