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大孩子的眼睛里闪出惊喜的光芒。
他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小树枝,细细的火苗在树枝尖端跳跃起来。
“嗯,真的是灵媒哦……”先前说话的女孩害怕起来,扯住大孩子的衣袖,“还是不要吧……”
“喂,我们有那么多人,怕他干什么?”大孩子得意地笑笑,捏着树枝蹲下来,“我早就想看看灵媒是什么样子的了——哎,你们说,是不是哭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绿色什么的?”
孩子们哄笑起来。
“烧他的手!”
“烧他的手!”
“烧他!”
“不要……”地上的男孩虚弱地叹息了一声。
“什么?”大孩子似乎没听清楚,把燃烧的树枝在南海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在吓唬他,“哈哈,害怕吗?”
“不……”男孩却并没有看他,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头顶的藤花。“不要……”
“灵媒也会害怕啊!”大孩子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把燃烧的树枝戳在了男孩细细白白的手臂上。
“不要——!”男孩突然闭上眼睛,大叫了起来,“不要出来——啊——!”
男孩尖厉的叫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一下,接着发出了细微的断裂声。
噼啪。
手里还拿着小树枝的大孩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一样,向后远远地弹开去,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的孩子都惊呆了,仅仅是一楞神,地上的男孩就挣脱了他们的控制。
他坐起来,准确地给了左边的孩子一拳,反手又给了右边的孩子一巴掌,把他扇得歪倒在一旁。
“喂喂,大人是这样子打人的才对。”男孩甜甜地笑起来,“没被打过吧,我教你哦。”
一边的女孩回过神来,开始尖叫。
“你是老鼠吗?”男孩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衣服,“哦,我当然不会揍女孩子,但不确定不揍老鼠。”
他威胁地朝女孩扬了扬手指,地上散落的花瓣都朝反方向翻滚了起来,女孩吓得声音立刻变了调。她大声哭喊着“妈妈”,连滚带爬地扑进树林,似乎是沿着来时的路开始狂奔。
男孩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站定在了正捂着后脑勺在地上滚的大孩子面前。
大孩子正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着,按着后脑的手上一片血红。
“咦!”拍完衣服的男孩看着自己的手臂,细声细气地对地上的大孩子说,“你伤到我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抬脚,对着大孩子的侧脸,狠狠踩了下去。
“不是想知道灵媒是什么样子的吗?”他用力在那张脸上按了按脚尖,又跺了一脚,“灵媒就是统治者。”
大孩子含含糊糊地发出求饶的声音,男孩踩着他的脸,慢慢蹲下来,小小的身影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他凑近他,慢慢地说:“统治者为所欲为。”
花香弥漫的树林里,连流动着的雾气似乎都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就在几步开外,看着那个年幼的男孩微笑的面孔,觉得后背不可遏制地发凉。
他——不是悠一!
树林里又响起了脚步声,急促地由远而近。
“表少爷?表少爷?”有人沿途叫着,“是你——你在那里吗?”
那人从树林里冲出来,那是个长相斯文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是我认识的人。
他飞快地拉开了男孩,男孩这才懒洋洋地停下踩踏的动作。
“哦……山田桂。”男孩偎进少年的怀里,举着手臂给他看,“我好疼——”
“好了好了。”桂把男孩抱起来,揉他的手臂,“没事了,都没事了……”
再接着,那个哭着跑走的女孩又出现在这里,并且带着一大票本家的亲戚。
有那群孩子的家长,有打算来主持正义的长辈,其中还有悠一惊慌失措的母亲。
“就是他!”女孩乜斜着眼睛,小小的手臂伸的直直的,恶狠狠地指着山田桂手里的男孩:“他玩火,烧自己的手,我们说他也不听——还打人!”女孩的声音还在抽噎,哭花的的小脸上却满是正气凛然。
男孩靠在桂的肩膀上,悠闲地望着义愤填膺起来的大人们和得胜的女孩,微笑着并不辩解。
接下来的争吵是一片混乱,本家们的矛头从血统令人不满的灵媒身上,又转到了他的双亲身上,“不负责任”“报复”“耻辱”“恶意欺负”“不配”之类的话题吵闹不休,最后赶来的道隆姑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梓姑妈红着眼圈不住地道歉,最后还是挨了某个本家的一耳光。
沉默的山田桂抱着那个男孩,抚着他的后背。
就像他抱着幼时的我一样。
{05}
一扇门,又一扇门,琐碎的记忆,从有意无意的冷言冷语,到露骨厌恶的眼神,从放在新年礼物里的死老鼠,到永远忘记给他准备席位的家族聚会,走马灯一样晃过去,我最终记住的,却是那个男孩凉夜一样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开始能够从他身上分辨出那两个人来。
凉薄而温和的悠一像是蛰伏在云雾里的野兽,听不懂人话一样漠然地面对人们的观察和评论,然而一旦遭受到暴力,立刻就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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