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语_蝴蝶seba/染香群【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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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初郎先生给了一捆钱让我收着,我用到现在还用不到三分之一,何况只是张千元大钞?

但我还是收下名片,道了谢。一跛一拐的,慢慢的走入小巷。

这家小店在众生间赫赫有名,其实不是做拐杖的。但我也看不出魔杖和拐杖有什么不同,郎先生又给了我这家小店的地址。

年老的师傅正在专注的擦拭一把小小的杖,从眼镜上缘看着我。“要什么?”语气很不客气。

“我需要一把拐杖。”我将郎先生的名片递给他。

师傅接了过去,看了看名片,又没好气的瞪着我,“你就是七郎养的祸种?老儿从来不是做他妈的拐杖的!偶尔帮他做了一把,倒都成了我的事情!原本那把就算用个几百年也不会坏…”

默默的,我将被我折断的拐杖递给他。

师傅一跳老高,惨叫出声,“我的杰作啊~~这是上好梨骨乌心木啊~~”然后一串子听不懂的话。

从语气的慷慨激昂听起来,应该是飙粗口。

他骂到开心了,才停了下来,老实不客气的敲了一大笔工钱。我也没还价,金钱对我没什么意义。

这么昂贵还是有价值的,他答应作好会送来给我,我就省了一趟了。即使几步路,我也觉得疼痛难忍。

师傅也好心,借了根纯钢的给我。千交代万交代,要我别又折了。

虽然不太趁手,但终究有个代替品。我回去的时候脚步就比较轻快,不那么痛了。

但我才走出巷口,心底就有种强烈不妙的感觉。

对面车道一辆联结车,突然失控的撞过来。我所在的地方是医院附近的人行道,来往行人极多,而联结车头上,一个活像无毛猴子的老头张开无牙的口不住狂笑。

猛然被扯到一旁,联结车轰然的撞上大楼墙壁。那老头恨恨的啐了一口,消失了。

“…我还以为只有七郎会惹麻烦哪。”老师傅松了我的胳臂,“怎么连他养护的花也是。”

我道了谢,愣愣的。这个时间靠近中午,车水马龙,行人密密麻麻。这起可怕的“车祸”伤了不少人,造成连环追撞,甚至有人死了。

刚载我来的计程车司机,不知怎地,也在这团混乱之中。他的手无力的垂在破掉的车窗外。

我跛着走上前,用力扯开卡死的车门,“…司机大哥,别睡,睡了就别想醒了。”

他似昏非昏的抬眼看我,“我要去接宝宝。他…他放学了,该去接他了…”

救护人员将我挤开,将他抬上担架。

“小花儿,别插手人世。”老师傅跟上来,低低的说。“断了尘缘,就不是这世的人了。”

幸好这杖是精钢制的。我想。不然非让我弄断不可。

“不来惹我,自然是这样的。”我淡淡的说。心底的火苗越来越旺,汹涌狂暴,“惹了我,那就难说了。”

我转身就走。

回到家里,我把裱褙好的空白画轴拿出来,并且拿出所有的画笔、水箱、画碟和颜料。

已经多年不画工笔了。我父亲没跟什么大师学画,这算是家传笔墨,爷爷教了我父亲,父亲教了我。那时代的文人多少都会一些,当作一种消遣,所以我的画实在普普,也不是很有天分。

我真画得好的,还是虫草,花鸟次之,最弱的是山水。而且这几年发懒,几乎都是八大山人路线的写意风,不怎么想工笔细刻了。

但今天,我真的怒火中烧,以至于拿出刺绣的耐性,细笔精工的画了一只大鹏,说是鹏,但我实在没见过,实在八成似鹰鹫,但我实在不适合画得太像。

才刚刚点睛,这只鹏就在画里展翅,刮得屋里什么东西都乱飞了。我忙着拿张欲裁好的红纸虚贴在鹏的眼睛上,这才暂时让他安分下来。

往画里写了几个字: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这是庄子逍遥论里头的,我若不是气极了,真不该动这种大家伙。

坦白说,我不宜动怒。我怒火若起,就会合了祸种的心意。我若堕落到心魔手底,祸种就会侵蚀掉我,堂堂皇皇的出世。寻常时光我想使用祸种的能力,真是软弱缓慢,只有我燃起无明之火,它才会狂喜的血腥演出。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取出衣柜里头一件黑长衣,我也知道太夸张。这件黑长衣直到脚踝,袖口和对襟都绣着豪华的金线月季缠枝纹,足足有三指阔。布料不是凡间物,乃是玄蜘看在郎先生的份上,破例为我这妖人织的。金线的主体是郎先生的妖气纺捻,我费了三年裁剪绣锦的。

我将长衣穿上,扣好,开始梳头。

当初裁剪这衣服还以为没穿上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在这怒火大盛时,战袍似的穿上。

活到今天,不是没有遇过修道人寻隙,当中有几次险极,有次还差点死了。就是吃这一吓,郎先生才去弄了这布料金线来。

但我对那些修道人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们不是因为误会,就是因为栽赃,才会对我这妖人大动干戈。他们怕我这妖人对凡人不利,或被误导以为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这才出手的。

从来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把仁民爱物写在心底。

我到底是个人…最少曾经是个人。我了解,我明白,所以我不恨也不怨,就算差点死了也只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是现在,现在。我恨透了那个没能伤害我的外道。我恨透了这些为了一己之私,学了点三脚猫的所谓术法,不把人命看在眼底的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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