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语_蝴蝶seba/染香群【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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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因为他是只半妖,所以对我这妖人分外感到亲切。也可能是在烈焰中,我把心底的愿望说出来了…

我,不想死。

他带着奄奄一息,犹然冒烟的我走了。甚至为我盖起一栋封闭如石棺的石屋,位置在阴雨绵绵的荒凉北部海边。日后成了热闹的基隆港。

但我在那里养伤十年时,还是一片荒凉的海岸,鲜少人烟。

这和祸种的生存条件相违背。这妖孽似的花,因此大幅度的枯萎、衰弱,却牢牢的盘据着我,让我饱受病痛之苦。我花了十年的光阴才彻底压倒,取回自己的宰制权。

这么长的光阴,郎先生亲自照料我,若他有事要离开,也唤出他亲制的傀儡看顾,后来更把阿魁送给了我。

郎先生是只半妖。

他的母亲是府城的商家小姐,让他的父亲看上了。但他的母亲终究是个人类,府城刚好流行了一波伤寒,他父亲有事远游,回来时只余小姐的一坏黄土,和极尽最后力气生下来的骨肉。

这个小小的婴孩,却有条颇精神的狼尾。伤心欲绝的父亲将他带回犬封国,没多久就病逝。

犬封,又称犬戎。曾经与龙或凤争过天下,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妖族,至今犹然潜居人间,繁衍甚多。外邦亦有他们的眷族,称为狼人或人狼,听得时候我像是听说书的镜花缘,直到西风渐进,至今繁华到无国界的地步,我才偶然的看过一个西方来的狼人…此是别话。

当时的七郎让伯父收养,为了掩饰他半妖的身分,当作自己最小的孩子抚养,正好行七。他温和聪敏,很讨大人喜欢,法术武艺皆佳,但很聪明的不爱出风头,族里长老笑叹他偷懒不尽全力,但也怜他美质,很是照顾。

但年纪小的时候看不出来,等他成年,就和一般狼孩有别。族里长老震惊,逼问伯父,这才知道他原是半妖。

犬封很重血统,原本半妖是不能带进来抚养的,还教了一身法术武艺。但这样疼爱的孩子,又不能一掌打死。万不得已,让他离族自立。

七郎也没什么话,依旧温和平静的离开,到人间生活。但他的身分就很暧昧的踩在妖和人当中的界限。既通晓人情世故,又懂妖族诸般禁忌。

几千年来,人类早没有巫可以沟通异族,排解鬼神间的纠纷。但人和妖杂居,不免有些摩擦。人类个体柔弱,团结起来却颇为可惧,再说人类中有那出类拔萃的修道人,出手残酷。妖族又不太理会人间规矩,往往会爆发严重冲突,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很奇妙的,七郎补上了这个缺失的环节,成了一个人与妖的“公亲”。人类的修道人亲切的喊他“郎仲连”,取“鲁仲连”之意。妖族也称他使者,意思是沟通妖人两方的特使。

他会去拜访我,就是因为这个特别的使节身分。

虽然被驱逐出犬封,但他和伯父家的关系很好,郎世宗算是伯父的旁系子侄辈,托他去看看,他也不好推辞。

虽说看到郎世宗大吃一惊,委顿颓唐,像是被采补到干涸,神智已然不清,显见是被迷惑心智。但他见多识广,虽说人类采补众生少有,但也不是没有例子。

这人类小姑娘不是有高人指点,就是天赋异禀。再说是世宗去惹人家的,于理也说不过去…世宗娘子哭得死去活来,苦苦哀求,宁愿放弃所有家产也想救回郎君。

虽说他也有几分疑惧,终究还是来了。

头回来,他还吃了一惊。因为我被采补得更厉害,只剩一口气了。他还疑惑是否找错家门…再三确定后,他更纳闷,只能将世宗绑起来禁锢。又再度拜访我,要我同意离缘。

我一同意,就解开了郎世宗的“迷惑”。将养了十天,就渐渐恢复了。

“等我想通关节,已经来不及了。”他叹息,“我早就听说祸种即将出世,也知道这岛在劫难逃…却没想到祸种会寄生在你身上,还去迷惑犬封家的人。”

“…我只知道夜夜春梦。”我呜咽微弱的说。

沉默了一会儿,他温和的问,“你还想活吗?”

“想。”我压下哽咽,“我想。”

“那就活下去吧。”他点点头,“好好活下去。”

我曾经纳闷、不解,也曾经阴沉,忧郁。我不懂自己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还吊着一口气,怎么样都不想死。

花了十年的光阴,我无暇多想,每天都在跟祸种争斗,竭尽全力的抢夺我的意识、身体。直到祸种枯萎,化成我伤疤的一部份。

甚至我还学会了念经,日日夜夜的诵着白衣神咒。

但这些,不是拔救我于忧郁之中的主因。

最主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拿起针和画笔。在某个罕有的,感受不到病痛的初夏清晨,我终于拿起尘封已久的绣棚和针线盒,在和煦日光下作着针线,像是我还在老家时那闲散的光景。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说我不怨也不恨,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但别人能怨能恨,说不定是种幸福。还能怨恨,就是拥有的还很多,所以失去的显得非常惨重,渴望着圆满。但我托赖的是一个半妖的善意和照顾,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所以哪怕是重拾针线这样微小的幸福,对我来说已经巨大的是仅存的全部。

等我能自立,郎先生才悄悄的离开,几个月来看我一次。他若来,我就烹茶以待,听他说漫长旅途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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