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秘密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 那娜渐渐觉得这个分公司的工作特别繁琐，不仅有很多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产品资料，而且每次还需要整理好几份不同版本。就连奔走各个办公室之间的路途，也变成了竞走比赛。 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个“百叶窗”对她的那种无事献殷勤的态度，越发令她作呕。 这天，5点半刚过，那娜就关了电脑，提起包起身准备走。同一办公室的其他同事还是像往常那样，屁股牢牢地钉在凳子上。 那娜刚走进电梯间，电梯门就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红色T恤，她抬起头一看，尖尖地下巴上留着些许胡子茬，一双忧郁的眼睛，油腻的长头发，看起来有几分像网络上盛传的“犀利哥”。这人叫刘密。 刘密是公司电子产品部的设计师，听说只比那娜早来一个星期，由于设计部和后勤部经常会在一起开会，那娜见过他几次，但没什么深交。 那娜朝他点点头友好地说道：“下班了哦，还不走哇。” 刘密没说话，忧心冲冲地从那娜旁边侧身而过，只是在和她擦肩的那一瞬间，眼睛斜过来瞅了一眼她。 那娜自讨没趣，悻悻地走进了电梯，她心想：“是不是搞艺术的都这么傲慢啊？”，按下了B1停车场的按钮。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一只手猛然从那条缝隙冲伸了进来。 那娜惊叫一声双手抱着挎包缩到了电梯角落里，电梯门轻轻夹了一下那只形如枯槁的手，轻轻地退开了。 “下班以后别上楼。”刘密没有走进电梯，他只是站在门口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转身走了。 真是个怪人，谁下班了会上楼啊，下班肯定要走楼下啊。那娜冲着关闭的电梯门嘟嘟嘴，光洁的电梯门映出了那娜的脸，里面那个相貌有些扭曲的那娜也冲那娜嘟了嘟嘴。 第二天上午，那娜拿着一份资料到了设计部，她远远地就看到刘密坐在办工作前发呆，他还是穿着昨天那件红T恤。 “哎，你昨天跟我说什么啊？”那娜交完文件从那经过的时候，看见刘密还在发呆，于是走过去问道。 “下班以后不要照镜子。”刘密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转向那娜，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哈哈……”那娜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本大小姐是吓大的啊，想搭讪就明说嘛，搞这么神神秘密地，就是想引起我注意是不？” 刘密没有说话，眼珠子转了回去。 “告诉你吧，本大小姐经常看恐怖片的，什么《Office有鬼》啦，《电锯惊魂》什么的，都敢看，你想吓我啊，门儿都没有，哼！” 那娜本以为这么虚张声势地说说大话，刘密就会原形毕露，挠着脑袋红着脸说：“嘿嘿，没想到还能遇到女中豪杰啊。”什么《Office有鬼》啊，记得大学那会儿，她跟寝室的姐妹们一起看的时候吓得缩在沙发角落里，捂着个脸，只敢从手指缝里偷看。 可是这么一说之后，刘密还是无动于衷，她又开了看周围的几个设计师，有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有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有偷偷玩儿游戏的，似乎根本就没人对这边的谈话感兴趣。那娜突然觉得这设计部阴森森地。也许现在就算刘密突然站起来掐住她的脖子，那边那些人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反映。 那娜低头看向刘密的时候，正巧又和他的那两个眼珠子对上了。她一阵惊慌，扭头就跑。刘密好像又说了什么，一字一顿地，她没听清，也不敢去听了。 下午5点半刚过，那娜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她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停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今天还会不会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刘密。 电梯停在七楼，那娜按下了呼叫键，金属门里传来一阵机器的嗡嗡声，电梯缓缓地下来了，六楼、五楼、四楼，“叮！” 门开了，里面没人。 那娜不知是有些失望还是有些庆幸地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电梯。 今天电梯门里映出来那娜的那张脸，呆呆地，毫无表情。她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里面的她用左手摸了摸左脸。 她突然想起刘密说的那句话：“下班以后不要照镜子！”于是越发觉得电梯门反射出来的自己好像表情怪异起来。这个死刘密，说点什么不好，净说些吓人的。 那娜开着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像是从漆黑的墓穴中回到了人间。这些天看守停车场的一直是穿蓝色衣服的保安，她再也没见过那个黑衣保安了。 车子经过前门的广场时，那娜看见办公楼下围了一小群人。她并不喜欢凑热闹，只是将车子停下来，侧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也许是什么人在那儿吵架闹事吧，怎么也没人去制止啊，这些保安也真是的。 那娜的Mini Cooper开上公路没几分钟，就看到一辆120急救车鸣着警笛朝后方飞驰而去。 第二天下午，那娜又送一份资料去设计部，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她发现刘密不在办公桌前，他的桌子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咦？这个刘密辞职啦？”她好奇地问道，刘密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设计师头也没回地说道：“他死了。” “啊！”那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什么？” “死了。”戴眼镜的设计师很平静地吐了两个字，就像告诉那娜“这个播放按钮要用圆形”这么平静。 “怎么……什么时候走的？”那娜不喜欢说“死”，她喜欢用“走”字，这个词不恐怖，她记得小K说“死”这个字的时候也这么直接，毫不避讳。 “昨天下班的时候，跳楼。” 那娜有些紧张了，她手心里开始冒汗，好像昨天自己说过“死刘密”这种话。没想到这人真死了。难道自己有致人死地的能力？不，肯定不是，这只是巧合，况且她说“死刘密”的时候并不是带着敌意的。原来昨天那辆救护车就是因为刘密跳楼才来的。 “唉，死得真够惨的，红衣服都染成黑的了。”另外一个设计师啧啧地说道，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像是说给那娜听的。 “真的是，跳楼吗？”那娜突然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一种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直觉，这个刘密死的很蹊跷。 “哼，怎么不是，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新进公司的员工，顶不住工作压力，就跳楼了，今年好像这是第三起了。死的几个都是来公司不久的，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说这话的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老设计师。 “那可不，你看这楼修的不就跟一座坟似地么，隔壁商场四四方方一大块，像个坟堆，咱们的楼扁扁地高高地，就是坟前的墓碑。”另外一个声音尖细，打扮嘻哈的设计师戏谑地说道。 那娜不禁突然想起那像墓穴般幽暗的地下停车场来。回想起第一次来公司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她觉得似乎真的自己每天都在一块墓碑里上班。而且，她还给那个嘻哈设计师的话加了个补充，楼下的广场就是上坟的祭台，磐石企业的那个标志就是插香的炉子。 越看越像，越想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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