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沙沙有钥匙,门又没反锁,所以等他们进入卧室扭亮电灯后,搂抱着的两人才勉强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们完全清醒,丈夫已经暴怒地扑向冷如海,并很快和他抓扯起来,嘴里狂吼着:“老子杀了你!杀死你们两个狗男女!”自己去扳丈夫的手,却被他推在床棱上撞晕,醒来后,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当时,门被邻居擂得震天响,在叫着她的名字,叫她开门,叫他们不要再吵再打,不要伤害孩子,有的开始给派出所打电话,还有两个说不如快点撞门。
可是沙沙,车仁娜突然打了个寒噤——那个魔鬼一样的沙沙,她那十二岁的女儿,却对震天的敲门声不理不睬,那瘦弱的小小的身子,染满了血迹,就蹲在自己面前,用她那清亮如弯月般的眼睛望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说:“坏女人!你喜欢的男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车仁娜忍着脸上的剧痛,沿着一路血迹爬到客厅,看见了她的情人,那个官运亨通,本该鹏程万里的人,光着身子倒在客厅,胸膛上几个血窟窿,那窟窿还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他的双眼大睁着,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手抚在胸前,面色惨白,五官扭曲。
巫则民侧躺在他身边三尺远,外衣凌乱地被掀在一边,一手还套在袖子里,头被紫红色的血液包裹,眼里有莫名的惊骇,看见自己爬出来,嘴巴艰难地蠕动了两下,可是,说不出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屋子的血,红红的血,热气腾腾,可是,还在继续向四周蔓延,红得让人眩晕,红得让人刺目。
第14章
那一瞬间,车仁娜感觉整个世界已经倒塌。这可怖的景象让她忘记了脸上的痛,嘴里嗬嗬地叫着,如干嚎,如呜咽,眼泪跟着流了出来,颤抖着爬回卧室,见沙沙依然平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愉悦,仿佛对面前的一切很满意,说:“你喜欢的男人死了,我爸爸也死了,他们都死了。”
静默了十秒种,望着沙沙那柔嫩的小脸,和她眼里的笑,那笑仿佛无比天真,车仁娜突然狂叫一声,扑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就是这个小东西!这个孽种!这个魔鬼!就是她!一切的根源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套上婚姻的枷锁?如果不是她手里的钥匙,今天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她一直都像个冤魂一样纠缠着自己!
看着沙沙的面色开始发紫,车仁娜松开了手,喘了两口。沙沙摊在地上,咳了几下,终于缓过气来,可是她居然又笑了,望着满脸血污眼泪的车仁娜,幸灾乐祸地笑着,像极了一个邪恶天使。车仁娜刚恢复的理智再度陷入疯狂,抓住沙沙的头向床棱上猛地撞过去,撞过去……让你笑!让你笑!你这个天生的扫把星!你就是前世的冤孽!自己的父亲死了,居然还在那里笑!
沙沙的头被撞破了个洞,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流进她如星辰般的眼睛,又从眼睛里流出来,流满一脸。可她没有恐惧,也不求饶,依然愉快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轻轻地,固执地说:“坏女人……你从来没……爱过……我……”然后她昏了过去。
邻居们终于将门撞开了,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恐惧的尖叫声中,已陷入癫狂的车仁娜还抓着已经昏死的沙沙,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小人,一下一下在床棱上撞着,机械地撞着,有气无力地撞着。
见一个男人来抢手里的沙沙,车仁娜仰起脸向他笑了笑,脸上的伤口随着她的笑裂开了,露出那森森的白骨。邻居吓得跌坐在地上,然后,在一边干呕起来。
直到那些医生们,那些警察们,还有那些围观的,黑压压的一群人来到屋子,在那一片血腥当中进进出出,她还坐那里看着,仿佛在看着一些不相干的人。
她知道她这一生是完了,连同她的女儿,她的丈夫,她的情人,她所有的梦想,通通都完了。
她丈夫巫则民被送进医院一天后停止了呼吸,冷如海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沙沙在医院昏迷五天后,居然苏醒过来,但头上被缝了三十七针。据那律师说,那头皮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取证,审判,哥哥车跃鹏到处为她奔走,然后她被判处死刑,然后又被改为死缓。
其实她无所谓,不管是死刑还是死缓,对她都已经没分别了。从她看到那一幕惨状起,从她被抓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的她开始在监狱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一晃,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有十三年了吗?
车仁娜的眼睛倏地睁开,病房里异样寂静,她听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眼睛在黝黑的夜里闪着寒光。
有十三年了吗?自己已经四十八岁了吗?曾经风华绝代的自己,现在一定像个老太婆一样了?
即使现在不像,切除子宫后呢?切除卵巢过后呢?医生说了,切除卵巢过后必须要服用激素,否则就会很快衰老。
衰老?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衰老?
可是,自己真的不在乎死亡吗?如果明天死在手术台上,或许哥哥会难过几天,可其他人呢?包括沙沙在内,不,听哥哥说她现在叫巫离,她一定像个陌生人一样,在别人的谈论声中冷漠地走过,然后有关自己的一切,都将化做烟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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