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离在恍惚中,那些被深埋的记忆又如潮水般地袭来。
就是面前这个人,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人,从自己拥有记忆以来,就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冷漠地看着自己,厌恶地看着自己。无数次,推开自己稚嫩的身子,毫不眷恋地奔向她的新生活,无视自己眼里的依恋和留在风中的哭泣。
“好了,你现在回病房去,可能过会就想要排便,记住不要吃东西和喝水了。”护士说,然后看了巫离一眼:“同学,帮忙扶她回去。”
回到病房,让车仁娜坐在床上,那女警见巫离没有离开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实习生?”巫离轻轻“恩”了声。那女警察又说:“你忙去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几乎是在下逐客令了。
巫离又望了车仁娜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从头到尾,车仁娜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望巫离一眼,仿佛并没发觉旁边多了这么一个人,眼神始终那样冷淡,那样虚空。或者,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巫离在门口外停留了几分钟,慢慢往楼下走去。
既然她已经签字同意手术,自己也应该离开了,何况现在都凌晨两点半了。
等巫离转两次车回到家时,三点半了。
躺在床上,想着那张脸,那狰狞的伤疤,那冷淡空洞的眼神,想着她对待自己的点点滴滴,想着惨案发生时的每一个细节,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头痛,想到流泪,终于睡着了。
第13章
当巫离走后,护士来到了四病室,给车仁娜肌注了镇静剂,对那女狱警说:“张警察,等会病人排完便,就尽量让她休息,要保证睡眠,这样明天上午手术的时候才不会紧张,对麻醉药物更好地适应。”张玉莲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又折腾了半小时,车仁娜终于躺在了病床上,张玉莲不由暗中叹了口气,也躺在旁边那陪伴床上开始养神。
没人喜欢这当陪护的工作,可她没办法,谁让她是警察呢。从她当狱警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工作一半是警察,一半是心理医生,有时还得是保姆。
尤其遇到像车仁娜这样的死囚犯,没什么家属来探望的,就更是所有事情都落在她们警察的身上。
又看了一眼车仁娜,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睛,那张半边美半边丑拼凑起来的脸孔,在暗淡的光线下,形如鬼魅。
打了一个寒噤,张玉莲收回了目光。
她不喜欢车仁娜,几乎所有的狱警都不喜欢车仁娜。她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点的,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喜欢这个车仁娜,尤其是女人。
从自己十一年前分到西山监狱当警察起,就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车仁娜。厚厚的档案,再加上大家的口舌相传,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女人。
为了情人,杀夫,杀女,虽然辩护律师极力辩护,说她情人和丈夫是相互斗殴致死,她顶多也只是防卫过当,但故意伤害罪依然成立,况且伤害的是亲身女儿,未成年的十二岁少女。因为犯罪性质太恶劣,社会影响太坏,所以不管是媒体施压的原因,还是社会舆论民心所向,她终究还是逃不出法律的制裁,她先被判死刑,后改为死缓。
从自己接手管理车仁娜起,已经记不清和她谈过多少次话,但是收效甚微,她几乎不主动谈她的丈夫,更不谈她的女儿,逼急了也就那么几句:“都过去了,不想说了。”“这一切都是命。”“我很早就知道,我不会有好下场。”然后就不说一句话。
真是愚昧又可笑!为了私欲,为了那个县长的情人,抛弃丈夫和女儿,害死两条人命,弄的满城风雨,还一直坚持是命,从来不知道悔恨。
这样的人,就算再改造二十年,会有结果么?
张玉莲又厌恶地看了看那丑陋苍白的脸,终于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车仁娜一直在等,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
旁边的张玉莲终于传出了均匀的呼吸,看来已经睡着了。难道他们对自己,真的就没有一点警惕了吗?或者在他们眼中看来,自己的人生已经划上了句号?
她知道这个狱警不喜欢自己,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连亲生女儿都要杀的恶魔,是攀附权贵的荡妇淫娃,所以,十三年来,她很少和人说话。
和别人说什么呢?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一切的一切,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那个黎明时分——那个令她终身难忘的黎明!
她和冷如海经过一晚上的争执,最后她伤心地哭泣着,冷如海求饶似地发誓,说爱她,真心地爱她,但不能为她离婚,因为他仕途正畅,因为他妻子对他有恩,还因为他儿子正面临中考。他要她等,等最好的时机,虽然那些话已经对她说过很多遍,但最后她还是妥协了,在男人的安慰和柔情下,她流着泪妥协了。
然后就是疯狂的缠绵,或者男人是希望这样软化她想和他结婚的决心,或者是想通过肉欲的满足给予她补偿,两人一直到筋疲力尽才酣然睡去。
那个本该是温馨的黎明,因为冷冽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他们欢爱的余韵。
可没想到远在凤凰镇的沙沙和丈夫巫则民却突然来到了县城,本来因为闹离婚,两人已将近三月不通音讯,谁知道那天会突然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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