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那一天,她必须麻醉自己,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忘记从前,忘记那些人那些事,以及她的悲伤,她的怨恨,她的痛苦。
可今天不是那一天,距离那一天,还有三个月零九天。今天要喝酒吗?
起身,在窄窄的客厅里走了几圈,没开灯,窗外那昏黄的路灯射进来,使屋子里的旧家具呈现出暗淡的阴影,置身其间的巫离,感觉自己像具游魂。
楼上那对夫妻终于停止了拌嘴,楼下的孩子大概也进入了梦乡,电视不再吵闹,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了,周遭,是如此的寂静,寂静得让巫离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细碎的脚步声。
巫离又猛力按了按自己的头部,寂静,原来比吵闹更让人难以忍受。
打开橱柜,抱着那些酒,放到床边,然后上床坐着,顺手拿起一瓶起开了瓶塞,一仰脖子,一股微苦的辛甜直入喉咙,三口两口,酒瓶已经见底。
很快喝了三瓶,巫离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夜里闪着晶亮的光。
自己是天生克母吗?既然算命的那样说,既然他们都相信,那么,为自己天生克母干杯。巫离将酒瓶向空中举了举,喝了一大口。
自己是冷血动物吗?可能是,否则,为什么巫家的人和车家的人都那么说?那么,为自己是冷血动物干杯。再次举了举酒瓶,喝一口。
自己是不祥之身,专门来向大家讨债的吗?那么,为不祥的讨债女干杯。
……
为巫沙沙变成巫离干杯。
为自己早死的父亲干杯。
为母亲那个死于非命的情人干杯。
为监狱里的杀人犯母亲干杯。
为自己身为性冷淡干杯。
为自己今天第七次失恋,不对,加上那个只相处了三天就分手的人,应该是第八次,为自己第八次失恋干杯。
为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干杯。
……
已经不知道干了多少杯,终于,空酒瓶在床边横七竖八摆了一地,巫离头疼欲裂地在床上翻滚。
尽管思绪开始混乱,眼神开始迷离,但是依然无法入睡。尘封于记忆深处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正晃着模糊的脸孔,或怜悯,或厌弃,或惊怕,正向自己逼过来,逼过来。
第4章
“我给她算过几次了,她是讨债女,天生克母。”神算子龙四爷眯缝着他那小眼睛,拖着冗长的声调说。
摸骨师瞎眼巫七婆正伸出她那鸡爪似的手,捏着巫离稚嫩的发抖的身子,发出咒语般的叹息:“前世的劫,躲不过,也解不了。”
……
那些人刚走开,父亲又过来了,正狠很地扇自己的耳光,母亲,正用那样厌恶的眼光望着自己,还有那光着身子的男人,那把雪亮的剃骨刀。
红红的血,触目惊心,那个光身子男人正在怒吼,父亲眼里满是惊骇,母亲在鲜血里爬着,爬着,眼神绝望而又恐惧。
巫离用力拍打着头部,可那些景象挥之不去,那么多的血,那一大片红,那两个躺在血泊中的男人。
屋子里一片凌乱,光身子的男人睁着大大的眼睛,胸膛上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流满一身,流满一地板,可是还在流……
“不!”巫离将头撞向床壁:“不,你们走开!”一下,一下……
巫离的头被撞得晕晕沉沉,终于全身无力地躺下来,斜望着天花板,泪水将头发浸湿成一绺一绺,镶在她惨白的脸上,像一道道黑色的深痕,衬在夜色里,无比诡异。
在近乎麻木的凝望中,巫离感觉头痛慢慢消失,身子却开始飘飘荡荡,无所倚持。心中的怨恨和悲苦,不知要怎么才能发泄,也不知道自己要飘向哪里。
朦胧的雾,朦胧的山,朦胧的河流和水声,山在雾中,水在山中,憧憧的人影穿插其间,多么奇怪的景色,多么奇怪的人群。
飘过一个又一个山头,飞过一条又一条小河,不时有声音在呵斥自己,似乎在追赶自己离开,可是巫离却固执地向前,向前,仿佛前面有个地方正在召唤着她,让她不顾一切地向前。
终于到了一道门前,是被雾气笼罩的一道门,又仿佛是一堵墙中的一道门。
是这里吗?为什么觉得这里这么熟悉?依稀仿佛,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来过,多久了呢?
巫离在虚空中拍了拍脑袋,实在记不起来了。
逡巡半响,试探着向门走去,却被一个翩翩若仙子般的人挡住了去路。
那仙子身着白衣,全身隐隐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面如满月,眼神祥和。
这个仙子也有点熟悉,难道是观音?可是观音怎么会在这里?
巫离怔了会,不管,继续向前走去,被仙子拂尘一扫挡了回来,又撞过去,又被挡了回来。
一次又一次,巫离只是向前撞过去,仿佛那道门对她至关重要,里面一定有什么和她紧密相连。
被那白衣仙子般的人又一次挡住了后,巫离问:“你是观音吗?为何挡我去路?”
那仙子双手合十,开言道:“阿弥陀佛,正是观音。你已历经八世劫难,为何仍无法消除心中怨恨?”声音祥和,充满慈悲。
巫离一怔:“八世劫难?”飘荡的身子悬浮在了半空,仿佛在思索某些本来很熟悉,却又偏偏被遗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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