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他的眼力绝对不会错。
“嗝!”打个小小的酒嗝,女子慢慢转头,对上一张恼怒的脸。十五的月色下,憨厚的脸上全是恼意,看得……咦,很清晰呀!
“你是……客人?”她不算太醉,只是微醺而已。
“你可以唤我摄缇,不要叫公子,也不要叫客人。”生疏的叫唤让他恼意更盛。
“好。”她点头,俏皮吐了吐舌。
蹲下身与她对视,白皙的俏脸尽数映在黑眸上,“半夜天,你为何会跑来此处?”
此处?“什么此处?”
“这儿是荒凉的坟地。今天是十五夜,你不在城里赏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曲肘支在膝上,她吐了口香甜的酒气,全数吹到他脸上,混着不知名的香气让他吸了满口满腔。微一怔,只听她道:“你在关心我吗?”
“……”
“放心,我只是看到一只鸟儿很有趣,跟着它看看。没事的,待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了。”
待会儿?若是撞到歹心之徒,片刻工夫就够出事了,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说“待会儿”。她她她……真令人生气。
摄缇闷了闷,不知自己气什么。两人默默瞪了半晌,听她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他为什么在这儿?
眸子一眯,他莞尔笑了起来。
她的胆子大,他肯定。哪有孤身一人的姑娘家,在夜半无人的坟地边面对男人,不但不惊慌,反倒说有人会来接她,更是冷静地反问男人为什么在这儿。她的胆子,不是普通的大呢。
“我在找东西。”盯着迷蒙的大眼,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及多想,一时倒只想看她露齿微笑。
“找什么?黑牙齿?”
“……不,不仅是黑牙齿,是全黑的……”他的话未说完,终于察觉今天的她有些地方不对劲——她笑了,一口玉齿在月下闪闪发光。
白牙如玉,美人如虹。
不对劲,他也不对劲起来。看着她的黑齿只觉满心震惊,如今看到她正常的白牙,竟然感到有些东西狠狠敲在心上。这种怪异的感觉,不符合他的身份。
强烈的陌生感令他一时呆滞,若不是穷奇在身后低叫,想必他会一直呆下去,直到东方日出。回神不久,摄缇便听到远处传来犬吠声以及焦急的叫唤——
“小姐,小姐!”
除了兔兔的声音他听过,中间夹着一些陌生的男子声音,应是家仆。
“啊,他们找我呢。”支额的女子笑了笑,拍打他的肩,“摄……”
“摄缇。”他提醒。
“对对,摄缇,你瞧,我就说他们会找来。不管多偏僻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找到的。”她的语气是全然的自信。
“……为什么?”为何她会如此胆大,又如此自信?这种地方,这个时辰,根本无人会来。
“这个不算生意机密,我告诉你好了。”趁着叫声尚远,常微凉揽过他的肩,不觉得男女间以这种兄弟的姿势相处会有不妥,“啊,你的肩好宽,比合欢宽好多。对了,我告诉你,兔兔能这么快找到我,一来因为常家永远会养五六只狼狗,找什么都方便。二来,嘻嘻,是常氏独有的香发木樨油哦,我用的木樨油特别加了卖品中没有的一味清香,很好闻呢。呐,你闻闻。”拉过乌辫送到他鼻下,她笑道,“这可是独摇特别为我加的一味香料,外人想用还用不到呢。”
青丝在鼻下晃动,拂动中让他感到微微的麻痒。嗅着木樨清香,他没有退开,任由她拍着他的肩,任由她将发尾恣意拂在脸上,高大的身影蹲得四平八稳,无任何动作。
等她闹够了笑够了,接下来的动作更令他吃惊——满是香气的螓首缓缓枕在他肩上,红唇轻轻喃着,在脖间触出温温的柔软。
“合欢真的与我不对盘。为什么她说一句,我居然要气半天?明明算不了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在乎她说的话?有人提亲了不起啊,她不也没嫁人吗,干吗非得和我比?!”
气呀,真的好气。
脑袋在肩上辗转半天,她突然坐直身子,盯着他的眼神既明亮又兴奋,“摄缇,你明天去常家提亲。”
“……”她的胆子很大、她的胆子很大。默默念着,他不知该笑还是该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提亲他是没所谓,只是,她呢,为何突然兴起要他提亲的念头?若要他提亲,可不是闹着玩这么简单了,他可是人人敬惧的……
“好不好?”双手搭在宽阔的肩上,她追问。
“小姐、小姐!快,看到影子了。”焦急的唤声越来越近,犬吠声也越来越大。摄缇正要回答,又听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娶我。只要你去提亲就行,我会让独摇拒绝的。最好呢,你的排场要大,礼盒排到斜对面丑婆婆生药铺去最好。”
“……”
“好不好?”追问的声音微带可怜。
不好!听了她的话,他要……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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