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不是念了吗?”她天生就对文字不通,独摇也说她对月吟诗是浪费光阴“愁煞人”。
“我是说正确地念出来,这是回文诗。”
“……”回文诗啊,果然是讽刺她,“你念来听听?”
“悠云白雁过南楼,雁过南楼半色秋。这是一种念法。”歇口气,段合欢又道,“听好了,第二种念法:秋色半楼南过雁,楼南过雁白云悠。”
“悠什么啊,念这种东西能赚到银子吗?”听得她昏昏欲睡。
“你……你脑子里就只有黑玉固齿膏啊?只想着香发木樨油、洁发威仙油?”
“啊,是啦。你的脸色有点发青,不如试试常氏的玉女桃花粉,我给你半价。”常微凉丢开纸,抬头瞅她。
“……我自家就是开药铺的,干吗要到你的店里买!”段合欢咬牙。
“哈,你家‘丑婆婆生药铺’呀!”清脆的笑音中含着藐视。不行不行,不能笑得太过得意。倒杯冰茶让自己清醒些后,她看到一张咬着手帕的脸。嗯……她的死对头很漂亮,就算生气也无损娇美。
“丑婆婆生药铺怎么了?”咬牙的声音染上阴沉。店名是爷爷取的,早已成为古人,她这做孙女的能有什么意见。
“不,哈哈,不不,没什么。”举袖捂唇,掩去夸张的笑脸,微醉的人转开话题轻道,“就算我不长吟诗,至少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嘛!”
“……”
怎么办,有这样一个闺友,段合欢考虑要不要从二楼跳进江里,“就是因为你知道这个,才会到现在也没人上门提亲。”
“这诗关提亲什么事?”
“这是公子哥的同好之文,你读的什么?你今年二十了,像你这般大的小姐早就嫁人成亲,你倒好,我还没见过有人上常家提亲,那些冰人也没找过你。”
听听她方才吟的是什么呀,“越君绣被”里的一句,那可是喜好余桃龙阳的公子哥们互传的情诗,让人听了怎不误会。
被她一吼,常微凉清醒了些,秀眉皱起,“是,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都没媒婆为我提亲呢?哎呀,你和我同年,也二十了,没见你嫁人啊。”
“有人提亲,是我不嫁嘛。”这一点,段合欢又得意一回。
又不对盘了!十五夜,她不想争那一时之气,叹了叹,问道:“为什么我说媒婆,你要说冰人?媒婆为什么会称为冰人?”
“你醉了?”段合欢盯着她迷茫的眼神,叹气,心知她听了也是白听,仍然细声道,“因为《晋书?索?传》上记载:孝廉令狐梦立冰上,与冰下人语。?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做媒,冰泮而婚成’。后来,便把媒人叫做冰人。”
“哦。”
果然是白说了。段合欢摇头,“微凉,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喜欢的男子?她有吗?
转身趴在雕花栏上,水上的灯烛不若方才繁多闪亮,街上人群稀少起来。
“没有。”不期然地,那张憨厚的呆笑跃入脑海,她“格格”一笑。
他是第一个敢当着独摇的面抚她脸的男人。虽说她身为长姐,有些事还得靠弟弟保护着,没办法,她是女儿家嘛。
“他好笨呢,小姐。”兔兔的声音不期在耳边绕过,竟比段合欢的声音更清楚。
笨?他笨吗?
呵呵,不知道。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遇到,自从九天前杜撰了黑齿金甲神人的梦后,就没见他来找过她了。
唉唉唉,她对他没什么深刻印象,只是那张微带憨傻的笑令她记得。他对她的黑齿很有兴趣呢。趴在栏上,常微凉最后的念头是——
合欢说得对,为什么没人向常家提亲呢?
“飞哪儿去了?”绯裙在黑暗中翻飞,随着女子摇晃不稳的移动飘出层层裙波。
醉酒的女子不稀奇,稀奇的是,黑夜的坟地边,为何会出现醉酒的女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女鬼?
若是有人看到,必会如此猜测。
远处隐隐闪着灯笼烛火,依稀听到小贩最后清货的吆喝声。而远离街道的坟地边,蹲着一高一矮两条黑影,在明亮的月色下,看得出是一人一兽。月下,两只体形奇怪的大鸟从黑影头上飞闪而过,带起一阵风声。
“不见了?奇怪。”女子笑了笑,扶着土堆坐下。
那一人一兽原本在月下找着什么,早早便见到摇摆不定的人影走来。本以为只是路人,没想到——是她?
男人踢了踢爱兽,抬头扫一眼远远飞走的奇怪大鸟,紧皱的眉最后落在坐于土堆的女子身上。
已快夜半了,一个独身女子为何会出现在坟地边?而且,满口酒气,他远远便能闻到。她的毒药弟弟呢,她的兔兔丫环呢,为何没在身边跟着?
心中有了恼意,摄缇丢开意欲搜寻的“东西”,快步走到她身后。为了不吓到她,他的声音很轻,缓慢道:“常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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