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后,是蹲在深涧边的……男子。
即便他的脸柔美又秀,但,去掉那张脸,那平板修长的身形绝不会让你误会为“她”。
双瞳盯着碧绿涧水,他正在等待时机,等待间,为了打发无聊时间,男子以小声却又能让身后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随随你说,双尾肥遗与咱们数年前捕的那只透骨兽有没有亲戚关系?”
“骨种不同,哪来的亲戚关系?”女子正是镇随。拾起一瓣落花放在鼻下嗅嗅,她打个小小哈欠。
“可我觉得它们长得很像。”
“你眼花了。”
“……随随你不能回头哦。”嘴里不准她回头,他却回头瞟了眼岩石上的白纱。
“……辰门,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那只肥遗弄上来?”
“快了,快了,随随你休息,不要理我。”
到底是谁先理谁的啊。镇随咕哝。
泉水如镜,映出一张愉悦的笑脸。
这次来人界时间不长,半月余,因双尾肥遗并不比寻常水兽,不是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他们也不会像寻琴骨一般盲目,只往偏远难寻人迹罕至最好是不至的地方找就对了。
环顾四周,镇随不得不承认,出现在这儿的全是飞鸟山猿,若是真有人晃出一个影儿,她就要佩服了。这儿,根本就是让人变成骷髅的地方——入得出不得,只能等死。
入——想要到这深涧底,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从山崖上把自己扔下来。
没人会活得不耐烦吧。她想。
出——如果那人能顺着淌下的溪水逆游而上,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前提是那人的游泳功夫超凡出胜,但这多不可能。她微笑着想。
在镇随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的焦急,仿若她出现在此地,就是为了欣赏翠柏苍松,为了品清泉落花。
辰门既然拍着胸保证为她寻得双尾肥遗,她又何必劳心劳力,是不?
静过片刻,身后又传来他的窃语:“随随,这次是带活的回去,还是只带骨骼回去?那年送给老族长的透骨兽,他竟然用琉璃筑了一座巨池来养着欣赏。真是……浪费。”
浪费?她点头,“是有点。”
透骨兽名为雷遗,是存活于人界的上古奇兽。它的奇特之处正是它的“透骨”——这并非像镇随的右眼可以透看生物骨骼,而是指它的鳞皮血肉在水中完全是透明的。一眼看去,只见到一副巨大狰狞、状如鱼骨却生有四爪的骨骼在水中游动。
此乃奇兽,当然是古骨之罕。四年前他们在人界偶获一只,献与老族长。辰门所说的“浪费”,并非指筑建琉璃巨池,实是想不到此兽雌雄同体,不知嗜骨成性的老族长用什么东西喂养,四年内生了四只小雷遗。据老族长的计划,他打算生够五只后,将在五星骨宫门前分别修筑一只琉璃巨池,作用……唉,不提也罢。
辰门今日有此一叹,乃是被深涧中的双尾肥遗勾出记忆,“没想到雷遗一年便能生一胎,咱们把双尾肥遗也带回灵界,随随你说它是不是也能一年生一窝?以后就有大把的骨骼给老族长收藏,咱们也没这么累了。”
她轻笑,正想说他异想天开,突想到什么,不由得收了笑,盯着泉面若有所思起来。
“随随?”他回头。
“辰门,我们在一起有多久了?”她翻身坐起,说话间已伸手勾过白纱系在额上。
“很久很久了,我们从小玩到大,从小睡到大,从小……”
“咳!”她捂嘴,决定对他那句深有歧义的“从小睡到大”自动跃过不计较,“你从小就盼着承袭水尊之位,你很喜欢,对吧?”
“是啊,随随,你想……说什么?”
“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尊位也要传袭给我们的下一代,是吗?迟传也是传,早传也是传,我啊,可不想非得等我的孩子长到十八岁才传位给他。”倾头俏皮一笑,她盯着辰门的背影,抬手隔空,偷偷在他背上画鬼脸,“辰门,我常想,五星尊长有时候管得太多,做事也太多了。我喜欢躲在土宫偷得清闲,但饶是如此,我也不觉得能有多少清闲的时间。你、月纬、摄缇、荧惑都比我做得要多。而我们做得越多,族长与朝臣们就越闲得发慌……这些你们都知道,只是懒得去提,对不对?”
他侧过脑袋,心知她必有所决定。她并非不聪明,只是懒得想。
“与其如此,你不觉得应该让他们忙一些吗?”修长的身影站起,来到她身边,她昂首,笑靥如雪。拉他坐下,咬咬下唇,她再道,“你说,我们把尊位传给五六岁,甚至二三岁的小娃儿,那一群闲得发慌的家伙们还会支使小娃儿寻这寻那,为他们在六界之中搜寻骨骼吗?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自己去尝尝穿行六界的滋味?”
脑袋搁上她的肩,让她靠坐在怀中,他低笑之余偷得一香,“随随,你想说什么?”
“还记得在骨骨阁前的蔓藤下我对你说的话?”
记忆飞转,再飞转,随后,他摇头——光明正大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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