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连声咒骂,她手头的动作未停。搜寻的目光捕捉到树后一闪而过的白影,她微微一笑,眯起眼拉弓。
“咻——啪!”很好,一矢中的。
侧耳倾听,确定草中不再传来奔跑的声音,她托了托包袱,将弓小心放进去,扬起笑往草中那团白色毛球走去。
她的箭射在白兔身上,兔身陷在高达腰际的草丛里。扫了眼箭尾,她扶着背后的包袱,右手随意向猎物抓去,准备一把提起。她本就随意地去捉,却没想到一只兔子会如此沉重,又因为她将注意力放在包袱上,没防备地只觉得右手一沉,人也禁不住往草丛扑去。
“哎哟!”
“哎呀!”
幸得两手及时撑在地上,让她没整张脸扑过去。同时,身下不寻常的硬度让她诧异,目光顺着右手的白毛缓缓移动,最后停在身下。
男人?长着白头发的男人?
如此,那她岂不是扑在一个男人身上……撑在地上的手僵硬起来,动了动,竟发现自己的胸结结实实压在男人脸上,她更觉尴尬,低讶惊呼,正待爬起,被她压住的男人却先开口——
“姑娘,你几天没洗澡了?衣服好臭。”
臭?
透明的脸皮升起粉霞,顾不得多想,她曲肘用力,手忙脚乱地离开被她压住的男人。她本是屈腿爬起,谁知男人的脑袋仍是直直往她怀中钻,惊吓之余害她跌个四脚朝天,五指飞快抵在男人的额上。
“你……公子你想干什么?”
近距离,她听闻男人叹气,带着吃痛的声音说:“姑娘,你抓着在下的头发不放,在下也是迫于无奈,实在不是存心冒犯。所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在下的头发。”
吓?她睁大眼,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不由升起暗恼。放开绕在指间的白发,她没好气地说:“见鬼!”
“在下不是鬼。”
“不是说你……”哇,他、他满头白发,不是鬼,该不是她追了半天又乱箭射杀的兔子吧?
眼中浮出惊恐,忘了爬起,她坐在地下打量起男人。衣服,白缎锦纹镶金兽;靴子,黑底蓝面,做工精致。扫到脚底,她再抬头,发现男人正皱眉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紧了紧拳,有些撼然。
男人原本躺在地上,被她拉痛头发,也跟着坐了起来。他容貌俊美,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漆如夜空的眸子,紧抿的唇显得格外红艳。但,这些不是她震撼的原因,让她惊恐呆掉的,是男人肩上披散的白发——白如雪色的长发。
他的头发恣意披散,纯白柔滑,白得没有一丝杂质。
许是因为被她抓过,肩头的发丝微有凌乱。那一丛白发在绿色中格外醒目,而空无一人的山麓让她联想到——妖。
“兔妖?你是兔妖?”她瞠眼。
男人勾起笑,睥了眼肩头的乱发,摇头,“姑娘,在下月纬,不是妖。如果姑娘真要追究,在下是一个‘灵类’,就像姑娘说自己是人类一样。”
她眨眼,对他的话有听没有懂。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只在意,“你不是我刚才射的兔子?”
男人摇头。
见他无害人之心,她安心了些,开始注意周遭,这才发现男人坐在一块柔软的毛毯上。
“在下不是兔子。”月纬哂笑,伸手捞起身后的白兔递给她,“姑娘,这才是你射中的兔子。刚才,姑娘是把在下的头发当成兔皮了。”而且,抓得他好痛。
想到这一点,头皮的痛麻似乎又来了。月纬收起笑,盯着她单手撑地,一跃而起。
“抱歉。”女子接过兔子,“打扰公子休息。我的箭可有射伤公子?”
“射伤倒没有,只是……”
“怎样?”她焦急起来。
“只是赶了我的睡虫。”
她不解,“睡虫?”
“无妨,我只是午睡。”他的睡意被她赶跑,盘脚坐着,索性和她说话起来,“姑娘是山中猎户?”
“不是。公子你……在这儿午睡?”抬头看天色,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都快黄昏了,你的午睡时间真是长啊——这话在心头绕过,她没说什么,提了兔子准备离开。
月纬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笑出声,阻止她的转身,“姑娘,你似乎不好奇在下为何一人在山中午睡?”
理好包袱打个结,她拔出射入兔身的箭矢,抬头看他,“公子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总喜欢做些平常人不会做的事,公子在此,必定有自己的乐趣。”
她这可是在拐着弯儿骂他?做平常人不会做的事,那样岂非是个疯子?
他挑眉,有些好奇,“我是富贵人家?看得出来吗?”
手头动作未定,她点头,“公子衣着华服,身上干净整齐,在林中午睡也不忘铺上一层毛毯,定是从小娇贵。看公子举止优雅,必定不会自己抱着毛毯上山,想必公子的家仆正在林子的某个地方守着,只要公子睡醒叫唤一声,他们立即就出来了。”
这位公子当人是傻瓜,就他一人聪明吗,看他的穿着就知非富即贵,还用得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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