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络过头的兴奋语气,只会来自一人。
镇随淡淡睨了眼灰发男子,视线在他怀中式样怪异的一弦琴上绕过,不做反应。
大概辰门的话在男人意料之外,他发出短促的“呃”声后,呆怔起来。也就在这短短数句的时间里,灰衣面具人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呀,看来他们追你的理由要待会才能告诉我了。”辰门冲面具人柔柔一笑,看到众人一致的呆傻,漂亮的眸星不由闪过趣意。
横竖他已经被误会成习惯了,初见面者若是不误会,他反而会觉得对方有问题……
“他们是怪界狼咽族人,也是……我的宿仇。”男人左右打量二人,讶色慢慢自眸中隐去,环顾围成一团的面具人,轻轻解释,“在下又夜鸣,先谢过二位。”
“无妨无妨。”拉拉镇随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偏柔的脸上笑意不减,“又夜鸣……又夜鸣……”他念着男子之名,反复数遍,突看向他道,“你不是人界族类。”
这话,是肯定。
“是。”灰发男子点头,神色微有苦涩,也不隐瞒,“他们,也是我的族人。”
换个意思,他也是怪界狼咽族,面具人追袭他,应该算是“内讧”。
哦——哦——辰门明白地点头,眼珠子极快转了转,瞥到镇随似笑非笑的脸,不由回她一个夸张至极的笑。
白牙遽闪,众人来不及眨眼,飘忽的身影已飞纵袭向面具人。
救人嘛,很简单。
瞧他,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朦胧白纱下,清澈如水的眼眸紧随着闪动的身影,未曾移开。
怪界狼咽族,喜金,鼻有异能,天生能嗅出金之所在。不仅如此,此族天性凶残、好斗,面具上五彩绘制的凶残之相表露无疑。只不过……视线若有若无飘向这个自称“又夜鸣”的男子,参杂着一抹思虑。
他族的内斗,他们有必要掺混这一脚吗?而且,这人就算被追袭,也逃得太气定神闲了些。是他无所畏惧,还是……另有隐情?
看他身无长物,对怀中只有一弦的怪琴倒是十分看重。即便在逃跑中也保持着优雅的气度,可推知他在狼咽族内的身份必定不凡,何以会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
垂睫须臾,右臂微微抬起,似要抚上右眼,又似要撩起白纱。
眸色如水,轻转。白纱,未动。
半个月后——
某处繁华城郊外,一批黑衣家丁团团围住三人,气势汹汹。
“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啊,小心着点,对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不能动粗。那两个全身脏兮兮的家伙,给我狠狠地打。”
一个脑袋圆圆、胳膊圆圆,当然,肚子也圆圆的男人,正吆喝着家丁。从他的斥骂中,大抵能听出原因何在——
“胆子不小啊你们,老爷的祖坟也敢挖,想坏本老爷的风水是不是?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差使你们来的?告诉你们,老爷我祖上五代全是善人,积德积福,老爷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祖宗保佑。你们最好乖乖说出主使,免得受皮肉之苦。不然……嘿嘿,本老爷今儿就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再把你们送官严办。”
圆圆的身躯如波浪般滚动,肥肉明显重于骨头,肉手指上下挥舞,吼出雄厚的斥骂。那双色色的眯眯眼因肥肉过多使得眼皮下垂,就像面饼上划开的两道细缝,细缝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邪光,死盯着面含微笑的秀美人儿——
“给我上……”
叫嚣未尽,一道清亮之音比他更快,“走了啦,又夜鸣!”
拉起镇随的手,在黑衣家丁一拥而上的瞬间,三道身影凌空跃起,数个翻纵,已消失在众人眼中。
肥肉重于骨头的某老爷瞠目结舌,眯眯眼终于因惊讶而瞪大少许。回神后,一指冲天,跳脚大叫:“快给我追!快追!快追!快追追追追——”
影都没了,怎么追啊?
家丁心中一致悲鸣,却不得不硬起头皮向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注意,是肯定的语气。)
——这是当然。(虽有小小惊讶,却未表露于脸上。)
——你就帮我挖坟吧,不然总我一人挖,也怪没趣的。(他笑着点头,全然无害。)
挖……坟?
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半个月后,又夜鸣终于领悟到——他跳进了一个陷阱,一个貌似无害之人挖的陷阱。
他真的是男人吗?
坐在火堆前,视线忍不住越过火焰向对面的两人望去。
古骨族,在六界中算是名气极响的灵界一族,对他而言不算陌生,而此族爱骨成狂的怪癖,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又兄,这么多天了,你还误会我是女人?”清亮的声音向他飘过来。
淡淡一笑,又夜鸣心知自己又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他收回视线道:“多谢二位相助,不然,在下也无命坐在此处了。”
“小事。”与他说话的时间里,辰门尚能分心为身边的女子整理裙边泥土、拍落草屑,口中的安慰并未停止,“又兄你也不必担心,既然狼咽少族长对你心怀怨恨,要容你只怕不是易事。但六界之大,随便找个容身之地也并非难事。”顿了顿,他再道,“真不明白,身为辅臣,你不过是劝他多做善事,修身养性少些凶残,他就容你不得,肚量也着实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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