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击退面具人当晚又夜鸣的说辞。真假与否姑且不论,但因这小小理由惹来杀身之祸有些说不过去,想必另有隐情是他不愿提的。
六界中,各族有各族的纷争,他愿意说出多少就是多少了,他们也无意探问。
闻他此言,又夜鸣苦笑低头,无奈耸耸肩,优雅之中带着浓浓消沉。良久,直到有人拍上他的肩,方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必。”得谢之人全无“受之有愧”之感。
又夜鸣轻笑,放下一弦琴,将话题转到镇随身上:“镇姑娘的脸……不妨多找些大夫治治。”
闻言,一道如冰视线射过来,直指装傻发呆的俊脸。
全是这家伙的馊主意。
不准又夜鸣叫她“随随”,故而,半月以来又夜鸣对她的称呼只停在“镇姑娘”上——行,她与此人本就陌路,“随随”之名过于亲昵,当然不是他能叫的。
谎称她以白纱覆面是为掩羞,因她儿时顽皮,以至面颊受伤,留得疤长三寸——她好脾气自然懒得与他一般见识。
明天……不不,待会……对,待会儿就把他踢到一丈外,别想再缠着她。
水眸含冰,直望得辰门的傻笑变成僵笑,僵笑变成嘴角抽搐,她才悻悻收回目光,听他信口开河兼胡说八道——
“无妨无妨,我不嫌弃就行。随随的脸治得好治不好没关系。”呸呸,见谅啊随随,他也是不想让她水水美美的美眸被他人分享嘛。要看要享,只能是他一人独看一人独享……
啊,他的占有欲真是与日俱增,愈来愈强了。
小小分神感叹一句,辰门伸手搭在又夜鸣肩头,笑道:“又兄,别说随随,说你吧,你打算躲面具人躲到什么时候,我是不介意你帮我挖骨的……”突然噤声,拍肩的手忽地一捏,俊脸转向林间深处,亮眸微眯。静默片刻,他摇头叹气,“又兄,不知是你的麻烦来了,还是我的麻烦来了。”
戒备之色立即浮现,又夜鸣侧首倾听,突勾起笑,“很多人,应该不是白天被我们挖了坟的那位老爷。只怕……麻烦不是你的,是我的。”
“对。”辰门赞同。人类不可能有这种气息——腐臭的气息。
环视一周,镇随状似无意起身,走到辰门身边。
踏一步……
刷刷刷!
踏二步……
刷刷刷!刷刷刷!
她每走一步,周遭就多出一排面具人。八步后,以三人为中心,一丈为半径,已层层围出了一片黑压压的面具人……呃,不是面具人,是狼咽族人。
该来的总会来啊,半月的时间不算长,对他却是……将一弦琴抱在怀中,又夜鸣五指紧了紧,修长的身形在夜风中挺立,凛然、冷静、傲然无物……
应该很有气势气度的,但,也仅是“应该”而已。偏偏在他身边咬耳朵的两人硬生生让那“凛然、冷静、傲然无物”的气势扭成了“发傻发呆兼嘴角抽筋”。
“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又兄的,随随你看好火堆,别熄了。”
镇随点头,完全不屑那一圈又一圈的面具。
“随随你若想练练身子骨,我可以分你一半。这样就是又兄一半,我一半的一半,你一半的一半……不要瞪,全是我的,随随你坐着就好……嘿嘿,我有在,怎么敢劳烦你动手呢。”见风使舵的角色非辰门莫属。
这次,镇随来不及点头,一堆面具人已冲杀上来。
别人开打前总会知会一声,狼咽族人根本就是一言不发。无奈撇嘴,辰门纵身迎上。
看他轻轻松松……
不妙!二字忽地闪过脑海,俊脸浮上一抹森冷。
装束一样,但今夜的偷袭者与半月前的却有天壤之别——这些家伙不是轻松就能打发掉的。
敛眉凝神,他的静默惹来镇随的关注,视线定在他背后,她不忘向渐熄的火堆中加上枯木。然而,正因为视线绕在他身上,对于左侧突然袭来的掌风,她却未能察觉。待到险险闪过偷袭,定眼细看时,秀气的眉头重重皱起。
“你?”不温不火的质问。
偷袭者无心多言,蓄气再攻。
这种明目张胆的偷袭,镇随要躲过轻而易举。她也的确自认能轻而易举,然而……然而……
乍响的琴音突令她神志恍惚,只那恍惚一刻,五指成掌已劈至面门额顶——
“啪!”
沉沉的落掌声,人影飘闪,接下偷袭者的一掌,以胸,为盾。
“哼!”偷袭者冷笑,怀中斜斜托着一弦怪琴,伸展着修长五指,勾弹出单调清冷的弦音,灰发,在暗夜中飞扬。
即使冷笑,他,依然优雅。
“古骨水尊辰门,土尊镇随。你们不说,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偷袭者的嘴角挂着得意——“很意外?没错,是我。”
偷袭者,又夜鸣。
“不服气?”将一弦琴丢给一名面具人,他负手走到脸色苍白全身无力的两人面前,轻道,“半个月来,我夜夜弹琴,你们当我弹着好玩吗?每天一曲,日渐日进,全是为了麻痹你们的心神。”冷笑一阵,他又道,“我知道,若是偷袭你,我断然没有胜算。但若是偷袭她,你绝对会有破绽。辰门,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我擒下吗?”见他捂胸不语,脸色苍白,又夜鸣摇头,“你亲眼瞧到了,我偷袭你,她绝对不会上前为你挡下这一掌,我偷袭她,你,却会成为她的盾。这就是你今夜落在我手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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