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那也不过三两天就会回来的。”
“好,过两三天我再来。”
“请您尽快来。” 棒槌学堂·出品
大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佐和子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去。
来到街上,大野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干什么去了……”他的脚步很轻,夕阳的余辉中,几乎听不见他走路的声音。来到他的客货两用车前边的时候,又嘟囔了一句:“你干什么去了?”
大野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严厉地集中起来,他看着远处橙黄色的天空,“……疯了!”随着嘴里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他脸上集中起来的皱纹突然膨胀起来,紧接着分崩离析了。
“疯了!”大野又一次下意识地说,声音里带着阴冷的笑,“干什么去了?把个精神病老婆扔在家里,你干什么去了……”
*
这是一所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盖的农舍,后面紧靠着的大山是红色的,好像燃烧的火焰。那是濑户内海反射过来的光形成的,在东京绝对欣赏不到这种景色。
农舍旁边的一座木造仓库前边,坐在一个倒扣着的木箱上的马见原,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一位叫南条的退休狱警讲述大野在监狱服刑的时候的情况。
“精神错乱是确切无疑的,”南条也坐在倒扣着的木箱上,一边给刚摘下来的蜜柑分类,一边感慨地说,“不管怎么说,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嘛,精神肯定不会正常。”
马见原微微点了点头,认真地听南条说下去。
“这个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影响的事件,我们监狱的狱警们也都知道,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听说犯人要在我们监狱里服刑,大家心情就更复杂了。”南条那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膛充满了忧郁。“山贺事件,”南条依然称大野为山贺,“正是我提前退休的原因,我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犯人啦。”
马见原很想了解一下大野服刑时的表现。考虑到现职狱警不便发表意见,于是通过熟人找到了提前退休的南条。开始南条不愿意说,经过马见原再三说服,终于张开了那张沉重的嘴巴。
“我是杂务看守,夜间巡逻人员不足的时候我经常去顶班,好几次看见他闹腾。”
“大野?……对不起,山贺吗?”
“对,他的闹法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闹着减刑,他是闹着给他加刑。”
“啊,这些我都在审判记录上看到了。”
“你都知道啦?闹得可厉害了,大喊大叫的。什么这刑判得不对啦,应该判死刑啦,应该公开处刑啦……我们再三劝他说,你应该感谢法官,大家也都同情你,你应该好好服刑,争取尽早出狱,将来好好给孩子上供,为孩子祈祷冥福才对……签名运动你知道吧?”
“就是那场为山贺减刑的签名运动吗?”
“对,他很讨厌那场签名运动。他说,不应该同情杀了自己的孩子的父亲。在看守他的过程中,我渐渐的理解了他。他是恨他自己啊!我也有两个孩子,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大阪,都是不孝顺的东西,从来也不回来看看我,可是,要是有谁把他们给杀了,我得恨死那个杀人犯。可是山贺恨谁去啊?孩子是他自己杀的。”
马见原听了南条这番话,沉默不语。
“我值夜班的时候看见过他在墙上撞头,为了防止他撞死,我们只好给他穿上一种特殊的镇静衣,让他无法活动。我看见过他使劲儿咬他自己的嘴唇,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那痛苦的表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
马见原继续保持沉默,静静地听南条讲述。
“恐怕他是觉得自己的刑判得太轻,不足以抵消杀儿子的罪吧。”
“他在狱中一直要求加刑吗?”马见原问。
“嗯。对了,他老婆来探监之后大闹过一次,甚至想越狱。”
“他们离婚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他们谈离婚的事的时候正好是我值班。俩人都很平静,好像都已经想透了。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恐怕是为了今后,暂时分手吧。”
“为了今后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开始新生活的意思吧。”南条推测说。这时南条的老婆来了,南条过去对老婆吩咐了几句什么,回来对马见原说:“一块儿吃顿晚饭吧。”
“不了,今天我还得赶回东京去。”马见原站起来,冲南条的老婆鞠了一个躬。
“不必客气嘛。”南条挽留道。
“不是客气,是担心我老婆……”
“病了?”
“是……今天我得赶回去。”
“飞机赶不上了。” 棒槌学堂·出品
“我坐新干线。只要赶上冈山开往东京的末班新干线……”
“既然如此,我开车送你到车站,有什么话还可以在车上接着说。”南条爽快地说。
南条的小卡车沿着海边疾驰,马见原看着波光粼粼的濑户内海,突然问:“您知道关于白蚁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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