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个叫尾山的警察。他没有再说什么,就带着浚介到地下一层的医务室去了。
浚介在掀开亚衣蒙着头的毛毯之前,非常害怕出现在眼前的将是亚衣在那幅画儿里描绘的那张脸,大嘴咧着,不知是笑还是哭,充满孤独、恐怖和不安。
出乎意料的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过度疲倦之后的少女美丽的睡脸。比今天下午在美术教室见到的那个亚衣显得还要天真无邪,还要柔顺。浚介确认她就是亚衣。
尾山已经把亚衣家的电话号码查出来了,建议由浚介出面给亚衣家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亚衣的母亲,沙哑的声音里充满紧张和不安。她认为亚衣吃完晚饭以后一直在二楼她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到了晚上十一点,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个时间亚衣肯定要下楼喝一杯红茶。等了半天不见她下楼,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上楼一看亚衣根本就不在房间里。在附近找了找,跟亚衣的朋友们一一打了电话,还是没找到。亚衣的父亲出国了,六神无主的她正要打电话报警呢。
浚介在电话里把从尾山那里听来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亚衣的母亲不时发出尖叫,而且一个劲儿地说,肯定是弄错人了。
最后,她非常恳切地要求浚介不要跟学校方面讲,说马上就来警察署。
在等待亚衣的母亲的过程中,尾山对浚介说,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就当做一次偶然的事故处理,再把需要确认的两三个问题确认一下,亚衣就可以回家了。尾山说:“进情人旅馆是她自己同意了的,不能说是诱拐,而且没有被殴打的痕迹。关于卖淫问题,一方否认,一方沉默,事实上也没有发生关系……从好的方面考虑,也许那个男的看见她在大街上淋雨,出于关心,带她到附近的旅馆去休息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至于男的被烟灰缸砸破了头,钱包差点儿被抢走的事,我想就不必追问了。”
游子在一旁听了表示不满:“不追问了?您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她本来是有罪的?”
尾山老练的面部表情没有发生一点儿变化,沉稳地回答说:“她很顺从地走进情人旅馆的样子,前厅服务员都看见了。再者,那男的头部右侧被烟灰缸砸了一个三厘米的大口子,缝了十几针,烟灰缸上的指纹可是亚衣的。”
游子还想说什么,尾山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她,扭过头去看了正在熟睡的亚衣一眼,接着说:“啊,关于呕吐的问题嘛,可以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也许是吃得不舒服了,也许是精神紧张造成的,在冰崎女士这样的专家面前我不敢妄下断语。至于那个男的,是一家大公司的科长,现在一个劲儿地反省。当然,如果亚衣这方面非要打官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刚上高中的女学生,为什么晚上九点多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下着那么大的雨,为什么连伞都不打?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进了情人旅馆……不过呢,既不能说是援助交际(①近年出现于日本的一个新名词,指女高中生跟成年男人的交际。女高中生给缺少女人的男人身体,男人给缺钱花的女高中生金钱,互相援助。所以叫“援助交际”。),也不能说是卖淫,因为进了房间就打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单从亚衣保持沉默这一点来看,今天这事儿与其作为一个案件处理,不如用别的方法处理。我看咱们还是先听听家长怎么说吧。”说着好像在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游子,又看了看浚介。
浚介的脑子还处于混乱状态,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为好。这时亚衣的母亲来了,把浚介从窘境中解放了出来。
亚衣的母亲叫芳泽希久子,看上去很年轻,叫人不敢相信她是有个十六岁女儿的母亲。她身体比较虚弱,脸色也不太好,但面容整洁,身材也不错。潇洒的西服套装,化妆十分得体,简直可以说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浚介认为,亚衣的母亲接到那样的电话以后,肯定是六神无主,来到警察署,更会慌慌张张,狼狈不堪。没想到她在见到女儿之前,先是以大家闺秀的风度,非常有礼貌地跟浚介等三人打过招呼,又耐心地听警察说了医生的诊断结果,最后向三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才走到躺在床上的亚衣身边。
希久子抚摩着亚衣的头发,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亚衣好像早就醒了,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显得很没精神,大概是溶化在嘴里的镇定药起了作用吧。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母亲。
“亚衣,回家了!”
亚衣顺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棒槌学堂·出品
浚介死死盯着亚衣的嘴,心想,她为什么对游子撒那种弥天大谎呢?真想马上问个究竟。但亚衣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一点儿变化。
希久子拉上床边的帘子,吩咐亚衣换上了她带来的衣服,把床整理好,把打湿了的衣服和女警察借给她的衣服叠好。亚衣老老实实地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做了。
趁亚衣换衣服和整理床铺叠衣服的时间,希久子来到浚介等人的面前,再次表示感谢,还摆出一副再听听事件详情的样子。
但是,希久子并不认真听尾山说明详情,她对亚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跟浚介通话之后,她已经依据自己的判断得出了结论,除此以外什么都听不进去。不管尾山说什么,她都一口咬定这是一场误会,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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