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就像一直在场似的,又像她就是亚衣似的,喋喋不休地叨叨起来:“亚衣是受害者,砸了那个人的脑袋是正当防卫。下雨的时候不打伞在街上走,难道是什么稀罕事吗?晚饭以后,正赶上雨停,孩子学累了,出去散散步换换脑子。一边想着什么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离家远了点儿,这时雨又下起来了,那个坏男人趁机抓住了她……没有反抗就跟着他进了旅馆是吧?
她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呀!那么一个大男人抓着她,吓得她不敢反抗,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她爸爸都没对她扬过手,所以,她胆子特别小。那个男人带没带什么凶器?你们应该好好儿调查一下。突然受到一个男人的威胁,就是我也会吓得手脚不听使唤,更别说亚衣了。幸亏这孩子逃出来了,要不被那个人杀了也说不定……虽然逃了出来,但是也吓坏了,所以才吐了……依着我非告那个男人不可,判他死刑都不解恨。不过,那样的话会给亚衣带来更多的痛苦,我必须为这孩子的将来着想,我主张尽快让孩子忘掉这件事。孩子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忘掉这件事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希望周围的大人们协助我们,把这件事从孩子的记忆中抹掉。如果在心里留下创伤,就很难治好了,这是我最担心的。我不知道警察署的规定,请您多关照了!巢藤老师,今天的事,您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对学校的任何人讲。要是在学校传开了,这孩子肯定会受欺负的,那样的话可就不好收拾了……求求你们了。”
希久子用不容反驳的口气说了一大套。
浚介觉得她的表现有些不自然。越是怕别人反驳,越说明她在试图隐藏什么,可是尾山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浚介也还好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
亚衣已经把衣服换好,把床铺整理好,把湿衣服装进一个纸袋里提着,站在希久子后边等着了。亚衣换上了一件镶着花边的连衣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漂亮得有些过分。衣服的颜色跟希久子的近似,就像母鸡身边的一只小鸡。
希久子把亚衣的衣服上下检查了个遍,又神经质地拉拉前襟拽拽袖子,才点头说了一句认可的话。
浚介使劲儿盯着亚衣的眼睛,但她好像还没有睡醒,没有任何反应。
希久子叮嘱似地看了看浚介等人,又深深地一鞠躬:“对不起,我们先走一步了,借用的衣服很快就还回来,那时再好好儿表示感谢……”
就在希久子催促着亚衣离开医务室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游子用严肃的口吻说话了:“就这样忘了,是好的解决办法吗?我认为不应该这么糊里糊涂地了结,应该把事情好好儿谈清楚。”
希久子警惕地看着游子:“你是——”
“儿童心理咨询中心的冰崎游子。”
“……不是警察呀?你跟亚衣有什么关系呢?”
“啊,她是儿童心理咨询中心专门负责接受有问题的孩子的咨询的心理医生,我们经常请她来帮助解决问题。”尾山调解似地介绍说。
可是,希久子的警惕性好像更高了:“有问题的孩子不就等于坏孩子吗?跟我们没关系。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要咨询的……对不起了!”说完拉起亚衣就要从游子身边挤过去。
游子毫不相让:“不能仅仅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做一场误会,不加以重视。我认为回家之后您应该好好儿跟她谈谈。另外,学校方面,也应该……”
“多余!”希久子就像一个胆怯的小动物抵挡猛兽的进攻似地护着自己,“我女儿的事,不希望别人指手画脚!我家的事情我家里自己解决。看你这样子还很年轻嘛。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没有。”
“也没结婚,也没孩子,你能帮孩子们解决什么问题?”
“我负责解决孩子们心理方面的问题。”游子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回答说,说完看着躲在希久子身后的亚衣,叫道:“亚衣!”
亚衣也看着游子,但她好像只对游子的叫声有反应,面部表情没有发生一点儿变化。
希久子马上把游子挡住:“每个家庭的情况各不相同,你那个心理咨询不是万能钥匙,不可能什么锁都打得开。”
“您能让我再跟亚衣说几句话吗?”
“不用了!”希久子拒绝了游子,然后向浚介和尾山点了点头,“对不起,家里没人看家,我们走了。”说完推开挡在面前的游子,拉着亚衣走出了医务室。
亚衣显得有些精神不安定,跟着希久子出去的时候,走路有些摇摆。
这时候,从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尾山追出去对希久子说:“出去执行任务的警察们回来了,挺乱的,你们等会儿再走吧。”
“不用了!不要紧的。”希久子说话还是那么冲,看来她是想尽快离开这里,“亚衣!快走啊!”
浚介也来到楼道里,看见落在后面的亚衣伸出手去,想拉住母亲的手,但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瘦小的肩膀耷拉着,顺从地跟着希久子走上楼梯。那样子真像一个无依无靠的五六岁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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