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憋了很长时间的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真弓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我爸……只是在那时候,本来已经麻痹不能动的右半边脸扭歪了,让人觉得害怕……”
碧子感觉到母亲的紧张情绪,不安地啊啊叫着,大人们又关心起她来。
浚介和游子看着碧子,碧子也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们,就好像看透了他们担忧的心思,想要安慰他们似的,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笑容。
离开马见原家,顺着缓缓的下坡路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公园里。
今天是星期天,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湖边有很多人,大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波平如镜的湖里有人在划船,一位年轻的父亲和大约5岁的女儿一起划着一只小船过来了。
“你听见了吗?”游子突然问道。
“什么?”浚介看着划船的父女俩反问了一句。
游子微笑着,“真弓……跟马见原先生叫爸爸。”
“啊……不过,也叫父亲来着。” 棒槌学堂·出品
一阵风吹过来,把那父女俩的小船吹得微微摇晃起来,同时吹过来一股金桂花的香味。游子和浚介不约而同地用眼睛搜寻着花香的来源。
“那不是马见原先生吗?”游子向湖边的一块草坪一指。
草坪上,站着两个好像抱在一起的人,其中之一就是马见原。
马见原消瘦多了,原来厚实的胸膛变薄了,脸上傲慢的神情也消失了,穿着一身深蓝色运动服,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右半边脸僵硬,像一副面具,不过左半边脸除了嘴巴有点儿歪以外,还是以前的马见原。他竭尽全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脸上的肌肉抖动着。
佐和子脸上那种不正常的怪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抱着丈夫那不能活动的右臂,支撑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什么,鼓励丈夫向前迈步。
马见原用左腿支撑住身体,试图把右腿抬起来,紧握的左拳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他向后仰着身体,总算让右脚离开了地面,等他好不容易把右脚放下去以后,只向前挪动了一点点,比起他的外孙女来明显差多了,且不说还有佐和子扶着。但他确实向前走了!
“他爸!你能走了!能走了!”佐和子紧紧的拥抱着丈夫,开心地笑了。
马见原绷得紧紧的左半边脸松弛下来,佐和子抬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汗。马见原咧了咧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还差得远呢。佐和子点了点头,抱住丈夫的腰,鼓励他继续练下去。马见原攥紧左拳,用尽全身力气,又把右脚抬了起来。
夫妇俩紧紧靠在一起,继续前进。外人猛地一看似乎原地未动,但他们却为每前进1厘米倾尽了全力。
浚介忽然发现游子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轻轻地说了句,“以后再来吧。”
游子点点头,跟浚介离开公园,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在公共汽车上,浚介忽然想起离开家的时候从门口的邮箱里取出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没来得及看,就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谁给你来的明信片?表面的画儿好像还是自己画的……”
“以前跟你说过的,我刚上班她就辞职了。”
游子看着明信片上娟秀的字体,“是个女的吧?你怎么没对我说?”
“我不是说过她已经孩子了吗?”
“这个说法太暧昧了,故意暧昧吧?”
“是吗?我倒是没想过要故意暧昧一下。”浚介故作镇静地说。
游子嫣然一笑,“写了些什么?”
“噢,她说,回到富山县她的老家以后,生活得很好,孩子也习惯了……暑假常常去游泳,都晒黑了。”浚介说着把明信片翻过来,欣赏着表面的画儿。
那是一个孩子用蜡笔画的画儿。茶色的山岭,蓝蓝的海水,海水里有一个被太阳晒得黑黑的正在游泳的少年,向这边摇着手。海边站着一个穿裙子留长发的人,说她是孩子的母亲吧,脸上却还画着胡子……
浚介和游子下了公共汽车,肩并肩朝浚介家走去。
刚进院家门,一个少女抬起头来,爽朗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回来啦!”
左手拿着颜料盘,右手拿着画笔,剪得利索的短发的亚衣,正在院子里画画儿。
“噢?怎么样?有进展吗?”浚介说着就要凑上去看亚衣的画儿。
亚衣用画笔冲浚介一挥,“不许看!不许随便看人家的画儿!”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忘了教你画画儿的可是我呀!”
“靠边儿吧!画画儿根本不需要教。有教人画画儿的功夫,还不如自己画呢!”
浚介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歪着身子往家里看了看,问道:“宫地爷爷呢?”
“买驱除白蚁的书去了。说是自己住的房子,驱除白蚁的事还是应该自己做。”
“你能听懂他说的话了?”
“习惯了就能听懂了。对了,还是让宫地爷爷住大房间吧,我住里边那个小房间就行。”
“宫地老人不让换,他说了,住小房间心里踏实。你还是有点儿客气,不要客气嘛。在我这里住只有两个条件,一是什么都要平静的接受,而是不要太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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