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见过这位女士,不过显得比照片上憔悴的多……”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三月底我们这里举办了一次如何教育逃学的孩子的研讨会。散会以后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这位女士手里拿着一张广告,站在我们咨询中心大门左侧的布告栏前边,一会儿看布告栏,一会儿看手上的广告。当时我就看出她面临非常严重的问题……”
“什么广告?她面临非常严重的问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游子一边带着马见原往大门口走,一边回答说:“她的脸色非常不好,心事重重,肯定是被极大的烦恼折磨着。我装作一个前来会朋友的人跟她打招呼,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在中心工作,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愿意尽力。一开始我没说我就是中心的人,因为我认为那样说会把她吓跑的。”
“后来呢?”
“开始,她低着头不说话,身体不住地发抖。我耐心地等着她。突然,她哭了,哽咽着告诉我,孩子最近变了,整天不上学,在家里胡闹,砸家具,砸玻璃,打爷爷,打父母,谁也管不了……我安慰她说,中心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医生,不妨进去把您家的苦恼跟他们谈谈。就在这时,从马路那边的大学里有说有笑地走出一群大学生来。看到那种情形,她伤心地说,看人家,多快活……说完捂着脸扭头就跑了。我想追上去,可是,我这腿太不争气了……”游子狠狠地在自己的右腿上捶了一拳。
俩人来到大门左侧的布告栏前边:“您看,就是这张广告。”游子指着布告栏上贴的一张广告说。
那是一张B5大小的手写油印广告。大标题是“青春期心理咨询热线”,标题下边是娟秀的小字,列举了青春期特有的心理现象和容易产生的烦恼等等。
“后来您又见过她吗?”马见原问。
“没有……当时我要是能追上她就好了……”游子咬着嘴唇说。
“您可以把这张照片给中心的其他人员看看吗?”
“当然可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见到她那天,能为她做些什么就好了……”
马见原没再说什么。这时,一辆警车开进了咨询中心。马见原转身向警车走去。
游子追上去,冲着马见原的后背说:“马见原先生……这话也许不应该由我来说……”
马见原头也不回地问:“关于案子的事吗?”
“不,您跟真弓好好儿谈谈吧,是时候了。外孙也有了,您夫人也出院了,该和好了。您就原谅她吧!”
“原谅她?”马见原用鼻子哼了一声,“她说要杀了我,你反而让我原谅她?绝对不原谅!知道吗?她说她一定要杀了我!”
“她希望您承认她这个女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希望您承认她这个女儿。从小她就抱着这个希望……比起哥哥来,她更觉得孤独……哥哥死了以后,她更感到您不能接受她了……所以,她才大喊大叫着要杀了您,其实,那是她在渴望您接受她,承认她呀!”
“你懂什么?用不着你插嘴!”
“马见原先生,您这是自相矛盾!”
马见原回过头来看着游子:“自相矛盾?”
“你心里不是很希望我能追上照片上这位女士吗?您难道不认为如果我能介入的话,也许能防止麻生家的悲剧发生吗?”
“……”
“可是,轮到您自己头上了,为什么又不让我插嘴了呢?”
马见原冷冷地说了句“我不是来找你心理咨询的”,转身走了。
“您真想就这样僵持下去吗?”游子冲着马见原那一堵墙似的后背问道。马见原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从建筑物的玻璃幕墙上反射下来的阳光,无力地照射着马见原那强壮而顽固的身躯。
同年五月十四日,星期二
浚介已经在一家廉价商务旅馆住了十天了。自从发现麻生家出事以后,今天是他第一次去学校上班。跟学校领导请假时,他说是重感冒,发高烧。
十天没到学校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不免有些紧张,可是,老师们对他的态度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例行公事地问他感冒好了没有,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啊……浚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向旁边的老师打听学校的近况。
这时,教导主任走过来对浚介说:“巢藤老师,校长叫你。”
浚介跟着教导主任来到校长室。校长的脸和身体都很宽,好像净往横里长了,因此外号叫“牛蛙”。“牛蛙”让浚介和教导主任坐在对面,让浚介详细汇报事情的经过。
其实,校长他们早就从警察那里了解到,浚介只不过是发现了案发现场的人,跟案子没任何关系。浚介对此心里是有数的,不过,他担心校长质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就反复强调自己精神上受了点儿刺激,高烧不退,不敢在家呆了,所以住进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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