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浚介歪着头说。
希久子频频点着头说:“我也问过亚衣,她没告诉我是为什么。我想啊,恐怕是因为您教的课跟考大学没关系,也就是说,您的课不是主科,叫您来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您可别往别处想,我的意思不是说您教的课不重要。亚衣是想找一个不影响她考大学的老师,就算让您不高兴了也不要紧,反正在学校里也不怎么跟您见面。”
希久子以中年妇女特有的温和而又强硬的口气,微笑着继续说:“您千万别生气,托您的福,救了亚衣,也救了我。我肯定说服亚衣去上美术课。不过最近嘛,偶然有那么一两次不去,也请您谅解,毕竟刚出了那么大的事嘛,您应该体谅孩子的心情……”
“亚衣没说过别的吗?比如关于我的事……”
“关于您的事?什么事?”
浚介沉默了。
“不管怎么说,再看几天吧。星期一就能去上学了,到时候请您多加关照。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了呢,咱们就谈到这儿,我也该做晚饭了。亚衣嘛,可能还在睡觉……”希久子说完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浚介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告辞。忽然,希久子看着浚介身后,尖叫了一声。浚介回头一看,原来是穿着一身睡衣的亚衣。
亚衣的左手腕包着雪白的绷带,浚介感到非常刺眼。
“这孩子,到厨房里帮我切菜,把手给切了。真是的……”
希久子插到浚介和亚衣之间解释着,那解释,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亚衣愤怒地瞪着浚介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来干什么!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滚出去!”骂完了又对希久子喊道:“把他轰出去!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轰出去!”
“亚衣……你……”希久子吓得脸都扭歪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衣充满厌恶的眼睛又瞪了希久子一眼,像一头敏捷的小兽,噔噔噔跑上了二楼。
浚介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问个究竟,犹豫中刚向前迈了一步,希久子大声说话了:“我看今天就谈到这儿吧!亚衣呢,我一定批评她,让她好好儿去上美术课,这总行了吧?对不起了,今天就请您……”说着抓住浚介的胳膊肘就往门外拽。
浚介不好反抗,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我觉得亚衣有点儿问题……”
希久子板着脸否定:“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是……”
“用不着您操心!这是您的鞋,穿上走吧!亚衣是我的女儿,她的情况我最了解,她就是有点儿不舒服,您就不用操心了!”
浚介糊里糊涂地被希久子推出门来,回过头去还想说些什么,希久子一阵连珠炮堵住了他的嘴。
“您别往歪里想,亚衣手上的伤是帮我切菜的时候切的。再说句失礼的话,亚衣来例假了,女孩子这时候脾气不好,请您多包涵。”说完砰地把门关上了。
浚介站在院子里,透过罗汉柏的枝叶看了看二楼。二楼的窗户关着,没有人影。
浚介被希久子轰出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亚衣手上的伤有问题。手腕上白色的绷带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动。希久子反复强调是切菜时切的,切菜怎么会切到手腕上去呢?
他坐上公共汽车,顺着目白大街往练马区方向走,在一个叫富士见台的车站南边的住宅小区的一角,找到了美步担任班主任的高中二年级学生实森勇治的家。
实森家是一所平房。进院门以后,左边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打扫得不太干净,满地杂草和落花的花瓣。夕阳下的紫阳花好像在呼风唤雨似地摇摆着。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实森勇治的母亲满脸不高兴地问,“侦察来啦?既然强制我们退学,还搞什么家访啊?”
实森勇治的母亲四十五岁左右,穿着黄褐色连衣裙,小个子,微胖,眉眼长得挺可爱的,但眼圈是黑的,好像刚哭过。
“是不是认定了我们家孩子要闹事儿啊?是不是想在出事儿之前把我们从学校里轰出来啊?你看,我挨打了吗?流血了吗?
我们家可没有网球拍,顶多有几根高尔夫球杆!”说着从门后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来,摔在浚介脚下。
浚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误会了……”
“我们坚决不退学!你们学校瞎嚷嚷什么我们家孩子要打死父母,我还要追究你们学校的责任呢!”
“您等等,我不是为这事儿来的……”
“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们家的玻璃打碎了没有?家具砸烂了没有?请吧!看看吧!别看我们家的房子破,结实着呢!连地震都不怕!你是不是想说,外表看上去挺结实,里边已经开始腐烂……”
“实森太太!”浚介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我不是代表学校来的,我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看看,想为你们做点儿什么!”
“个人名义?”
“对!”
实森太太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双手捂住脸,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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