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麦丽病了以后,他几乎认识了这个城市中所有的专家,还独自攻读了很多相关的医书,在网上搜索了无数资料。他现在也已经速成为半个专家了。颜婉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哪还用得着去打听。别添乱了。索江想,女人真是另外一种动物,总觉得自己聪明,实际上做的都是无用功。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希望一种新的药物歪打正着地出现。颜婉问谁,都是徒劳。
黄家宝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有点垂头丧气。那些高高在上互相轻视的同事们让他厌恶,一会诊就像是开了辩论会,谁都不肯顺着别人的思路往下多想一点。黄家宝甚至觉得,他们更热衷的,也许只是争论本身,至于争论的结果,他们才不在乎呢。
可是没有办法,黄家宝虽属专家,却是后辈,可以发言,无人倾听。再说,他只是寻找到了一线光亮,前面这路是死路还是通衢,自己都没有把握。
现在下班了,很累了,今天还看了很多病人,就别再想这件事了。他叹了口气,开始注意街道两边食品店的橱窗,琢磨着是买面包还是烧饼。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他的大学同学邹放。
邹放的运气比黄家宝差多了,同是医学院的高材生,邹放却为了能留在城市中,当了法医。黄家宝有这样的同学,唯一的好处是,能托他想办法,查麦丽和谢丹青的底细。
邹放说:“我遇到了一个相当古怪的事情。不过我想,你肯定对这事儿感兴趣。你来我这一趟吧。”
邹放出了现场,刚回来,坐在家里吃方便面,津津有味。黄家宝来了,一看见就说:“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你学医的还不知道。我请你吃点正经的饭吧。”
邹放摇摇手,给他看电脑里的照片。
一个年轻女人,躺在浴缸里,准确地说,是浸泡在浴缸里,就像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美女标本,头一眼的感觉是相当的香艳。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邹放问。
“不可能是自杀,人不可能把自己淹死在一个浴缸中。”黄家宝说。
“错。”邹放摇摇头,“我现在走投无路了,只能做出自杀的结论了。可是,连我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他不停点击着新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这具艳尸,有全景,有特写,有正面也有背面。他说:“你看,没有外伤,没有淤痕,不是掐死的,也不是吃了药,现场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她怎么了?就是洗着洗着澡,突然决定把自己淹死,然后就躺在浴缸中,任水没过她的头顶,不做任何挣扎。你说这符合逻辑吗?她连遗书都没写,客人的钱也没有收。”
“你什么意思啊?”黄家宝没有女朋友,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啧啧有声。
“我想起你上次找我帮着查资料,说起的那两个女人。”邹放说,“那叫什么病你查出来没有?就是浑身突然就没了力气。”
“你是说,她洗着澡,突然就没了力气,然后就跌倒在浴缸里了?想站起来却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看着水一点点没过自己,动都动不了,甚至没有力气呼救是吗?”黄家宝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寒了一下。要真是这样,这个女人死得是多么绝望。
“我猜是的,也可能是她滑倒后才发现没有力气了吧?可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的推论才成立。有这么一种病吗?”
“没有,至少到现在没什么定论。”黄家宝直起身来,感觉到饿了,现在他才觉得,方便面也挺香的。
“那我只能按照自杀来做结论了。”邹放失望地说,“反正也无所谓,她这样的人每年都要死很多,命如草芥。”
“她干什么的啊?”黄家宝随口问。
“一只鸡。”邹放说,“被客人叫到了宾馆,说是先洗个澡,结果进了卫生间就不出来了。嫖客等半天没动静,进去一看,差点没吓昏过去。”
黄家宝愣住了。他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起了念头。
黄家宝想到的词是——性病。
这是最容易从妓女身上想到的词了。只是他从来没听说过能让人在浴缸里淹死的性病。不过这算不了什么,一百年前,又有谁听到过艾滋病呢?
黄家宝对邹放说:“你帮我搞点这女人的血样来。还有各种体液、毛发等等一切能弄来的标本。我得回去好好钻研一下。”
邹放笑起来:“我就知道这样一具尸体会让你兴奋起来。”
黄家宝没理他,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要真是性病的话,那么谢丹青、麦丽也得的是性病了,这说明她们有不洁的性生活。可她们的确不像啊,她们是真正的良家女性。不过也难说,这世道看谁都未必看得准,道貌岸然后面没准全是肮脏不堪。”
当然,仅仅凭着这些黄家宝还得不出任何结论,也不能对病人的人品做出评价。他只是想想。他还想,这些日子,恐怕自己没有好觉睡了。
屋子的一个角落,暗暗地亮着一盏壁灯,昏黄但却温暖。麦丽先被从轮椅抱到卫生间,尿了,洗了,然后再被抱到床上。她痴痴地看着天花板,不言不语。索江面对着她侧躺着,满面怜惜,想说点什么,却提不起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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