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了一张纸条递给琼。
“迪克和拉尔夫去哥伦布想要找的东西中有一样就是民用电台。必须有人始终监听14频道。”
“哦,原来是这样,”奥利维亚感叹道,“真聪明。”
尼克严肃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了。
两位妇女转身去晾衣服。吉娜一只腿一瘸一拐地回去玩玩具车了。尼克走过院子;爬上台阶,在打着盹的老太太身边坐下。他望着外面的玉米地,想不出它们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
“如果你也这样说,尼克,那就只好照办了。”
他们已把他奉为头领。他们已经这样认为了,他却还没明白为什么。你总不能处处听从一个聋哑人的命令。迪克才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他的位置不过是一个拿着长矛的随从,站在左数第三个,没有头衔,只有他妈妈才能认出他来。但从他们在路上遇到开卡车的拉尔夫起,就开始了一种行为,说完话之后飞快地瞟一眼尼克,似乎需要得到他的确认。很容易忘记他曾经多么孤独寂寞,忘记曾担心连续的噩梦是不是他发疯的前兆;也很容易想起如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一个拿着长矛的随从,左数第三个,在一场可怕的戏剧中扮演一个小小的角色。
“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是你,尼克,上帝已经将他的手指指向你的胸膛……”
不,我不能接受这个。我也不能接受上帝,因为这件事。让这位老太太拥有自己的上帝吧,对一个老妇人来说,上帝就像灌肠剂和茶叶袋一样是必不可少的。他又一次集中考虑事情。让他们去博尔德,再看看会发生什么事。老太太说那个黑衣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心理标志,他不想相信这一点,也不……但从内心来说,他却是相信的。在内心,他相信她说的一切,这让他感到恐惧。他不想成为他们的头。
(就是你了,尼克。)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如果她是在打盹的话,那么现在她醒了。她正从摇椅上微笑着俯视他。
“我正坐在这儿想那次大萧条,”她说,“你知道吗?我父亲曾拥有这片方圆几十里的土地。是真的。对一个黑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小把戏。我19岁那年在‘保护农业社’的大厅里演出过两次,边弹吉它边唱歌。很久以前了,尼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尼克点点头。
“那些日子是好时光,尼克,至少大部分时候是。但我想,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久。除了上帝的爱。我父亲死了,儿子们瓜分这片土地,我的第一个丈夫也得到了60英亩,不算太多。这房子就建在那60英亩之内,你要知道,这是现在剩下的全部土地。噢,我想我现在可以重新声明对所有这些土地的所有权,但情形已经大不一样了。”
尼克拍着她干枯的手,她深深地叹着气。
“兄弟间相处得不是很好,几乎总是在争吵。看该隐和亚伯!谁都想当头,谁都不愿意打下手!1931年,银行收回了它的欠款。这时他们似乎又拧成了一股绳,但是太晚了。1945年,除了我的60亩和古德尔现在所在的40或50多亩地,其余的全失去了。”她从上衣兜里掏出手绢开始擦泪,动作缓慢,若有所思。
“最后只剩下了我的那块地,再没有钱也没有其他东西。每年收税的时候,他们就会拿走一点我的地去缴税,每到这时,我会出来看着那块不再属于我的土地,就像我现在这样痛哭一场。每年都割一块地纳税,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这儿分一块,那儿割一块,我交出剩下的土地,但那还不足以缴纳他们的税。然后,我到了100岁。他们永远地免除了我的赋税。是的,他们在掠夺走除了这一小块地方以外的所有土地之后终于放手了。很大一块地,是不是?”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定睛看着她。
“噢,尼克,”阿巴盖尔妈妈说,“我在内心有着对上帝的憎恨。每个爱着上帝的男人和女人也都恨着他。因为他是一个心肠太狠的上帝,一个嫉妒的上帝。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他喜欢以痛苦来报答劳动,而让那些做恶多端的人开着卡迪拉克在大街上张扬。就连侍奉他的快乐也是一种痛苦的快乐。我按他的旨意行事,但我心里更为人性化的一部分却在诅咒他。‘阿比,’上帝对我说:‘前方有你的任务。所以我要让你一直活着,活到你的肉体对你的骨头来说是一种负担为止。我要让你看着所有的子女都死在你前头而你却安然无恙。我要让你亲眼看着父亲的土地被一块块夺走。最后,你的结局将是和一群陌生人一起离开你所钟爱的一切,在一块陌生的土地上带着未完成的工作死去。这就是我的愿望,阿比。’‘是,上帝’我说,‘我会按你的意志行事’,但我却在内心诅咒着他,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得到的唯一答案却是:‘我开创世界的时候你在哪儿?’”她已泪如雨下,泪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尼克不禁惊叹这样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太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
“帮帮我,尼克,”她说,“我只想做此正确的事。”
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在他们身后,吉娜正兴高采烈地将一只玩具车举到空中,让它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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