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和拉尔夫返回时已是正午。迪克开着一辆新的大篷货车,拉尔夫则开着一辆红色的救险卡车,前面有挡板,后面有竹筐和钩子。汤姆站在后面,兴奋地挥着手。他们在走廊前停下,迪克从大篷车中跳下来。
“救险车里有一个极好的民用电台,”他告诉尼克,“40个频道,我想拉尔夫是爱上它了。”
尼克笑了笑。女人们走过来看那两辆车。阿巴盖尔注意到了拉尔夫护着琼走到卡车前看收音机的情景,不由得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女人有着丰满的臀部,一定能随心所欲地生很多孩子。
“我们什么时候走?”拉尔夫问。
尼克写道:“吃完饭之后。你试过电台了吗?”
“试过了,”拉尔夫说,“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开着。可怕的静电;有一个啸声抑制电路开关,但它看起来不是很好用。但你要知道,我敢打赌我听见一些东西,静电的或非静电的,很远,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声音。但我说的是实话,尼克,我不太在乎它,就像那些梦。”
大家突然陷入沉默。
“好了,”奥利维亚的话打断了这份沉默,“我要做些吃的。希望大家不会介意两天吃同一式的猪排。”
没人介意。到1点钟,宿营的用品,包括阿巴盖尔的摇椅和吉它,都已在大篷车上捆好。他们出发了,救险车走在前面扫清道路。阿巴盖尔坐在大篷车的前排,他们向西行驶在30号公路上。她没有哭。她的手杖放在两腿之间。哭已经哭过了,她被放到了上帝意志的中心,她会按他的旨意行事。她会按上帝的旨意行事,但她想起那只在夜色中张得大大的血红的眼睛,就感到浑身战栗。血红的眼睛,她感到浑身战栗。
第46章
时间是7月27日傍晚时分。他们宿营的地方叫孔克尔·弗尔霍普,被夏日的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路标牌上这样写着。孔克尔,俄亥俄州在南边。有发生过火灾的痕迹,孔克尔大部分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斯图说可能是由闪电引起的,哈罗德当然又反驳了他。这些天来,如果斯图·雷德曼说救火车是红的,哈罗德·劳德就会举出无数事实和数字证实这些天大部分救火车都是绿的。
法兰妮叹着气翻了个身。难以入寐。她害怕那个梦。
左边,5辆摩托车一字排开斜在各自的撑脚架上,铬合金的排气管和零件反射出星星点点的月光,就像“地狱之神”乐队特地挑了这块地方闹上一个通宵。不过他们倒不会驾着像这些本田、雅马哈之类的“轻骑”,她想。他们该驾着“飞车”……或是她从电视上的旧美国——国际自行车时代所看到的一些东西。“野精灵,魔鬼般的精灵,车轮上的地狱之神。”在她的高中时代,露天电影院里总挂着这一类的巨型广告牌。威尔士露天影院,圣福德露天影院,南波特兰德露天影院……你付钱,你选择,然后你享用。现在都过时了,所有露天影院都没了,更不要说地狱之神和漂亮的旧美国国际图画。
将它写入日记,法兰妮,她告诉自己,又翻了个身,但不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她打算睡一觉,无论做不做梦。
离她20步的地方,她可以看见其他人,躺在睡袋里,酩酊大醉,就像经历了一场啤酒晚会的“地狱之神”,在那样的晚会上,除了彼得·方达和南希·西纳特拉以外,画面上所有的人都会喝得躺倒在地。哈罗德,斯图,格兰·贝特曼,马克·布拉多克,佩瑞·麦克阿瑟。服些催眠剂然后睡觉……
他们倒没服催眠剂,而是服了半粒佛罗那。这是斯图的主意。因为梦魇越来越严重,他们中有的人变得有些脾气古怪,难以相处。他在对其他人说出这个点子的时候将哈罗德支开了,因为取悦哈罗德的办法是郑重地征求他的意见,还因为哈罗德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多并不是坏事,但也使他变得十分神经质,和他在一起,就像旅行中跟了个五流的神人,虽然无所不晓,却也情绪多变,随时都可能崩溃。哈罗德在霍博肯——他们碰见马克和佩瑞的地方买了第二支枪,现在他就低低地斜挎着两支枪。她对哈罗德的感觉很差,哈罗德也开始让她担惊受怕。她不知道哈罗德会不会有哪一天晚上不再只是疯疯癫癫,而是拿着两支枪胡乱扫射。她发现自己常常回忆起碰到哈罗德的那天,那时他正在后院,穿着浴衣边割草边喊叫,情感的防线全部崩溃。
她可以想象斯图会如何跟他说,准是悄悄地,甚至密谋似地,哈罗德,这些梦是个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但我不知道如何实施,一点药性很弱的镇定剂也许……必须是剂量合适的,如果剂量太大的话,有什么异常动静就没人能醒过来。你认为呢?
哈罗德建议他们每人服一粒佛罗那,这药在哪里都可以买到,如果能终止那些噩梦的循环,再减少至3/4粒,如果奏效,再减少至半粒。斯图私下里找格兰,得到了相同的意见,并做了试验。在剂量为1/4粒时噩梦重新开始潜入。于是他们把剂量控制在半粒。
至少其他人是这样。
法兰妮每晚都拿药,但又藏了起来。她不知道佛罗那会不会伤害身体,她不敢冒这个险。有人说连阿斯匹林都会导致染色体断裂。所以她忍受着噩梦——忍受,就是这个词。有一个梦始终占主导地位,如果有其他不同的梦,也会慢慢地溶于这个梦当中。她在奥甘奎特的房子里,那个黑衣人正追赶她。沿着楼梯上上下下,穿过她妈妈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钟还在嘀嘀嗒嗒地数着这枯燥的时光……她知道,如果不背着父亲裹在床单里的尸体,她就能逃脱,但如果她放下尸体,蒙面人就会有亵渎的举动。所以她跑着,同时能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他的手将落到她肩上,他滚热而让人觉得恶心的手。她将浑身瘫软,裹尸布里她父亲的尸体也从胳膊上滑落,这时她会转过身来,大声说,拿走它吧,随便你要做什么,我无所谓,但别再追赶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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