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缓缓地伸向劳埃德手里的东西。就在手指眼看要碰到金项链的时候,他停住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要做唐纳德·默温·埃尔贝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另一个声音,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但含着些许温柔,像一只冰凉的手放在发烧的额头上)对他说,抉择的时机早已过去。如果他现在选择了唐纳德·默温·埃尔贝特,他就会死。他已经从黑衣人那里找到了自己的自由意志(如果世界上的垃圾虫们真有这么一样东西的话),已经接受了黑衣人的恩赐。黑衣人把他从那小子手中解救出来(而黑衣人可能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那小子送回了老家,这一点垃圾虫却从没想到过),那么理所当然,这就意味着他的命如今是欠着那个黑衣人的……那个这儿有些人叫他“行者”的黑衣人。他的命!难道他没有一次又一次地把它献出来吗?
但是你的灵魂……你是否同时献出了你的灵魂?
垃圾虫想着,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金项链,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黑色的宝石。宝石冰凉光滑。他把它放在手心里攥了一会儿,只想看看能不能把它捂热。他想一定不能,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于是他把它挂在脖子上,宝石贴着皮肤的感觉像一个小小的冰球。
但他不在乎那种冰冷的感觉。
冰冷的感觉冷却了他头脑中一贯的热情。
“你只要对自己说不认识他就行了,”劳埃德说,“我是指赫克。我一直是这么做的。这样事情会简单一点,这……”
饭店的两扇大门砰地一声打开,狂暴恐惧的尖叫立时传了出来。人群一阵骚动。
9个人从台阶上走下来,赫克·德罗甘被夹在当中。他挣扎着,像一只困在网子里的老虎。他的脸惨白惨白,使他颧骨上的两团红色显得极不协调。汗水从他的每一寸皮肤上泉涌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被剥得一丝不挂,五个人捉着他,其中一个正是埃斯·海伊。
“埃斯!”赫克不停地叫着,“嗨,埃斯,怎么样?帮我点忙吧,好不好?让他们别这样对我,伙计我会说清楚的,我对上帝发誓,我做的事儿,我能解释清楚。怎么样?帮点忙吧!求你了,埃斯!”
埃斯·海伊一声不吭,只是把赫克猛烈挣扎的胳膊抓得更紧。这回答已经足够了。赫克·德罗甘又开始尖叫。几个人毫不手软地拖着他,拖过凉亭,拖向喷泉。
在他身后,有三个人排成一列整齐地走着,像参加肃穆的追悼会:惠特尼·霍根提着一只大旅行袋;一个叫罗伊·胡普斯的人扛着一把梯子;走在最后的是秃头的温基·温克斯,他不停地神经质地眨巴着眼睛。温基拿着一个夹纸板,上面夹着一张纸。
赫克被拖到十字架脚下。周围的人立刻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度恐惧的气息;他眼珠乱转,露出浑浊的眼白,像暴风雨中马的眼睛。
“嗨,垃圾虫。”他哑着嗓子叫道,这时罗伊·胡普斯正在他背后竖起梯子。“垃圾虫,跟他们说别这么对我,兄弟。跟他们说我能解释清楚,跟他们说这么吓唬我比他妈的什么都厉害。跟他们说呀,伙计。”
垃圾虫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低下头的时候,黑宝石摇晃着离开了胸口,悬空垂着,跳入他的眼帘。红色的瑕疵,那眼睛,似乎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不认识你。”他嗫嚅道。
用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惠特单膝跪地,嘴角叼着一支烟,左眼被烟雾熏得眯缝着。他打开旅行袋,拿出尖利的木钉。在垃圾虫惊恐的眼里,它们简直不亚于帐篷桩。惠特把木钉放在草地上,又从旅行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木槌。
尽管周围到处是嗡嗡的嘈杂的说话声,垃圾虫的话似乎还是钻进了赫克·德罗甘吓得混乱不堪的脑子。“你不认识我?这是什么意思?”他暴怒地大叫。“两天前咱们还在一个桌上吃饭呢!你还把站在那儿的那个家伙叫做海伊先生。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他妈的真会撒谎!”
“我根本不认识你。”垃圾虫重复道,这一次声音稍稍清楚了一点。接下来的感觉几乎是如释重负。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足的陌生人,长得有点像卡利·耶茨的陌生人。他伸出手,握住那块宝石,把它攥在手心里。宝石透出的冰凉进一步驱走了他的犹疑。
“你撒谎!”赫克尖叫着,又开始挣扎,身上的肌肉此起彼伏,汗水从裸露的胸膛和胳膊上一滴滴淌下。“你撒谎!你认识我!你认识我!你撒谎!”
“不,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
赫克又尖叫起来。四个大汉紧紧地捉着他,个个都气喘吁吁。
“动手吧。”劳埃德说。
赫克被朝后拖去。有个大汉伸出一条腿,把他绊倒,他的身子一半摔在十字架上,另一半摔在地上。同时,温基捧着夹纸板,开始高声宣读。他的声音不时被赫克的尖叫声盖过,听起来断断续续地,像电锯的嘶叫。
“注意、注意、注意!根据人民领袖、第一公民兰德尔·弗拉格的命令,此人,赫克·阿隆索·德罗甘,因犯吸毒罪被判处死刑,行刑方式是在十字架上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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