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尼克·安德罗斯亦是如此,在短短的一天里,凭着一张由手摇油印机造出来的海报,自由之邦一支由难民组成的涣散队伍转变成颇具潜质的选民。他们喜欢这海报,在长期的自由落体的感觉之后它给了他们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那天下午,拉尔夫驱车来到发电厂。拉尔夫和斯图决定后天在斯图和法兰妮那里开一个预备会议。这可以给全体委员会成员再多两天时间去听取众人的意见。
尼克微笑着,托着他那两只无用的耳朵。
“唇读更好,”斯图说道,“你知道,尼克,我开始考虑用那些棕色摩托,我们一定能做成点事。那个布拉德·基切纳是个工作勤恳的家伙,我们若有十个像他那样的人,到9月1日我们就能使这整个城市很好地运转了。”
尼克做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同意,他们一起走进了房子里。
那天下午,拉里·安德伍德和利奥·罗克威沿路向西走,直到哈罗德的房子。拉里还背着那只陪伴他走遍全国的帆布包,但现在里面只装着一瓶酒和半打巧克力棒棒糖纸了。
露西和其他6个人带着两辆破卡车出去了,他们开始清理博尔德的大街小巷,这里到处都是车子,问题是,他们全靠自己干活,而这项分散的工程需要依靠其他人的响应与参与。
拉里寻思着,眼睛看到一张标题为“群众大会”的海报,这张海报被贴在电线杆上,也许这是问题的答案。这里的人们想干活,他们需要有人来协调和组织,告诉他们应做什么,他想,他们大部分人都想洗去初夏时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用板擦擦掉黑板上的脏话。拉里想也许在全美国这无法办到,但若是天气许可,飘雪之前在博尔德应该可以办到。
瞥见玻璃反射的亮光,他转身去看,利奥飞快地拾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正穿过一辆旧福特车的后车窗。
“别这样,乔。”
“我是利奥。”
“利奥。”他纠正道。
“别这样。”
“为什么?”利奥得意地说,好一阵子拉里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因为那发出的声音很刺耳。”他最后只有这样说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拉里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利奥也把双手放在口袋里。拉里踢了一脚空的易拉罐,利奥斜着向前去踢一块小石子。拉里开始吹一支曲子,利奥便打着口哨伴奏。拉里搓了一把孩子的头发。利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拉里想着:天啊!我喜欢上这家伙了,已经有点爱不释手了。
他们来到法兰妮提起的那个公园,对面是一幢嵌着白色百叶窗的绿房子。通向前门的水泥路上停着一辆装满砖头的手推车,前门旁边是一个废罐子,放着那种需要加水的自制灰泥混合剂。
旁边蹲着一个小伙,背对着街道,宽阔的肩膀,没穿上衣,身上晒得爆了皮,他一手拿着铲子,正在花床四周做一道弯形的矮墙。
拉里想起法兰妮说的话:他变了——我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为什么会变,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不过的了——有时我真担心。
于是拉里走上前去,以他在穿越这个国家这段时间里计划好的方式说道:“我猜,你就是哈罗德·劳德吧?”
哈罗德一惊,身子一颤了一下,转过身来,一手拿着砖块,一手半举着滴着灰泥浆的铲子,像是拿着件武器。拉里用余光瞥见利奥后退了一步。他的第一个念头非常确定,认为哈罗德根本没有看他。这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他的第二个念头与这铲子有关:他会不会让那滴着泥浆的家什落到我身上?哈罗德表情严肃,眼睛又窄又黑;头发呈波浪形贴在浸满汗的额头上;他双唇紧闭,有些苍白。
紧接着,哈罗德开怀大笑起来,而且是毫无恶意。如此突然而彻底的转变,以至于拉里事后都难以相信他曾见过一个紧张而严肃,毫无笑容的哈罗德,比起花床周围的墙来,那张脸更容易把自己同别人分开。
他的眼睛不再有那种恶意的眼神(那双眼睛绿幽幽的,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怎么会看起来充满恶意,甚至是阴暗呢?)他把铲子尖朝下插入泥浆中,手在牛仔裤后的口袋上擦了擦,接着伸出来。拉里想到:天啊!他还是个孩子,比我还小。他若是已满18岁,我就吃掉他去年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哈罗德握手时笑着说道。他握手有力,拉里的手被握得上下摆动三四次,这令拉里想起他与乔治·布什的那次握手,那时,那个老人正竞选总统。那是他听从了他妈妈的建议,参加的一次政治集会。他妈妈常说,若是你看不起电影,就去动物园。若是你连参观动物园的钱都没有,就去看看政治家。
哈罗德的笑极具感染力,拉里也跟着笑起来。无论他是不是个孩子,不论这握手是否能称之为政治家的握手,他的笑给拉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相信这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么长时间以后,得到那些糖纸之后,一个活生生的哈罗德终于站在面前。
“是的,你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是嘛!”哈罗德高声说道。他笑得更爽朗了。若是他笑得再灿烂些,拉里有趣地想,那他的嘴角会与颅骨后部都挨上了,那样的话,他头上的2/3都会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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