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特里施就把埃德叫醒了,告诉他赫克托那孩子病了,咳嗽,发烧。从他揪心刺耳的咳嗽声来看,她估计孩子可能染上了喉炎。埃德·诺里斯沮丧地哼了一声,让她给孩子吃点阿斯匹林。这该死的喉炎再晚来四五天就好了,孩子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家里生病,这次度假也就能给埃德留下一个完美的回忆(当然,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更是他期待已久的了)。孩子断断续续的干咳从套间的门缝里传出来,像猎狗的叫声。
特里施原指望赫克托的症状在上午这段时间会有所减轻。得了喉炎,只能乖乖地躺着。可是到了20日中午,赫克托一双眼睛快变成了玻璃球,没有一点光采,阿斯匹林也没能退烧。特里施更没有料到,赫克托的咳嗽似乎越来越严重,还夹带着粘痰,呼吸也显得乏力。不知怎么回事,马沙好像也被传染上了。特里施自己也开始觉得喉头发痒,想咳嗽,好在目前为止还只是几声轻咳,一块小手帕就能对付过去。
临了,她对埃德说:“我们得找个医生给赫克托看看。”
埃德把车开进一个加油站,在汽车遮阳板夹着的地图上找到了现在的位置:堪萨斯州的哈默·克罗星。“我不知道,”埃德说。“我们最少可以找个医生预约一下。”他叹口气,心烦意乱地把手插进头发。“堪萨斯州,哈默·克罗星!上帝!他干嘛非在这么个要啥没啥的鬼地方生病呢?”
马沙也趴在爸爸的肩头看地图。“爸爸,”她叫道,“听说杰西·詹姆斯就是在这儿抢的银行。抢了两次!”
“操他妈的杰西·詹姆斯,”埃德粗暴地说。“埃德!”特里施大叫了一声。“对不起,”他嘴上说说,心里没觉着有什么对不起的。车子继续往前开。
总共打了6个电话,埃德·诺里斯极力耐住性子,终于跟波里斯顿的一个医生取得了联系。医生要他们在3点钟之前赶到他的诊所。波里斯顿在哈默·克罗星西边20英里,不顺路,可眼下赫克托的病是头等大事。埃德真正担心起来,孩子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有气无力。
下午2点,他们赶到布伦登·斯威尼医生的诊所,在办公室外间等着。埃德这时也打起了喷嚏。一屋子候诊的人,将近4点钟,他们一家才见到医生。赫克托这会儿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任凭特里施怎么拨弄,都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特里施自己也觉得在发烧。只有9岁的斯坦诺里斯还算精神,在那儿没坐安稳过。
埃德一家候诊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不下25人被传染上这种日后定名为“特里普斯船长”的疾病。“特里普斯船长”这个名字不久将在这个行将崩溃的国家里广为流传。这些被传染的人中间,有一位主妇模样的太太,当时她只是进去交钱。她把这病带到了常去的桥牌俱乐部,那里的人便也无一幸免。
这位主妇模样的人是罗伯特·布拉德福德太太,桥牌俱乐部里大家叫她萨拉·布拉德福德,丈夫和朋友们则叫她库基。那天晚上,萨拉的牌打得很棒,大概因为对家是她最好的朋友安杰拉·迪普雷,两人似乎心有灵犀。她俩出师大捷,三局全赢。唯一让萨拉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她好像有点感冒。上次感冒才好,这么快又来了第二次,真叫人想不通。
晚上10点,牌友们散局,她和安杰拉找了一家鸡尾酒酒吧,静静地小酌。安杰拉不着急回家,今天晚上轮到戴维在家里开牌局,这是每周的必修课,吵吵嚷嚷,她肯定也睡不着……除非上床之前来两杯起泡的黑刺李酒,这是她给自己开的镇静剂。
萨拉要了点啤酒,两人又谈起今晚的牌运。这时,波里斯顿鸡尾酒酒吧的客人们无一例外全被传染,坐在她们旁边喝啤酒的两个年轻人更是首当其冲。这两个人正准备动身去加利福尼亚寻找出路,正像拉里·安德伍德和鲁迪·舒瓦特做过的那样,有个朋友答应帮他们在一家运输公司找点事做。第二天,他们动身西行,一路走一路传播着病菌。
连锁信并不灵验,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根据这种信的承诺,你只要给信中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寄1美元,然后把自己的名字附在名单的最后,再把同样的信分寄给5个朋友,你就能得到大约10万美元的巨款。可是有谁得到了呢?从来没有。但特里普斯船长连锁信却非常灵验。金字塔工程实际上已经开始,不过不是从塔底建起,而是从塔尖建起,塔尖就是那个名叫查尔斯·坎皮恩的已经丧命的警卫。当鸟儿归巢,众人返家的时候,邮差还在不知疲倦地把一捆捆连锁信送到每一个参加者的手中,每封信里都装着1美元;特里普斯船长充当邮差的连锁信可不是这样,它送来的先是一间间卧室,每间都躺着一两具尸体;然后是堆满死尸的沟渠、深坑;再后是漂着浮尸的海洋,僵尸横卧的采石场和尚未竣工的大楼的地基坑。最后,这些尸体统统开始腐烂、发臭。
萨拉·布拉德福德和安杰拉·迪普雷一起步行来到停车场(同时又传染了在街上遇到的四五个行人),匆匆贴了贴脸颊,然后各自回家。萨拉回到家,传染给丈夫和他的5位牌友,还有十几岁的女儿萨曼莎。萨曼莎此时正忧心忡忡,她担心被男朋友传染了淋病。这事父母并不知道。就目前而言,萨曼莎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从长远来看,她根本犯不着再为这事苦恼:和妈妈传染给她的病相比,再厉害的淋病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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