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罗德做的事情不牵涉到与她以古怪的方式作爱时,他就似乎离开她,进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她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力。当他进入那种状态时,他似乎很冷漠;不仅如此,他似乎蔑视她,甚至他自己。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就是他对斯图尔特·雷德曼和委员会里其他人的仇恨。
地下室里有一张废弃不用的桌子,哈罗德正在虫蛀了的桌面上干活。他身边摆着一本打开的书,翻开的一页是一张图表。他看一会儿图表,然后看看正在摆弄的仪器,然后再对它做点什么。右手边是一辆三轮摩托车斗。小桌面上到处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电线。
“你知道,”他心不在焉地说,“你该出去散步。”
“为什么?”她感到有点受伤。哈罗德表情紧张,毫无笑意。纳迪娜明白了为什么哈罗德总是面带笑容:因为他不笑时看起来像个疯子。她怀疑他确实疯了,要不就是快疯了。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炸药放了多久了。”哈罗德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亲爱的,放久了的炸药会出汗的,”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说。她看到他满脸是汗,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说好听点,它会渗出物质,而它渗出的是纯硝化甘油,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物质。所以如果炸药放久了,这个小小的科学大会的东西就会把我们炸飞,把我们送过弗拉格斯塔夫山顶。”
“你说话时大可不必那么气急败坏。”纳迪娜说。
“纳迪娜?我亲爱的?”
哈罗德平静地看着她,脸上毫无笑意。“闭嘴!”
她不再说话了,但也没有去散步,虽然她其实想去。当然,这如果是弗拉格的意志(而那个灵应牌乩板告诉她,哈罗德就是弗拉格对付委员会的手段),炸药就不会放得太久。即使它确实放久了,不到时候,它也不会爆炸的……不是吗?弗拉格到底有多大控制力呢?
她告诉自己,足够了,他有足够的控制力。但她并没有把握,她越来越不安。她回过一次自己的家,乔不在了——这次不是坏事。她去见了露西,忍受了一会儿冷淡的接待,得知自从她搬去和哈罗德一起住以后,乔(当然露西叫他利奥)“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露西显然认为这都怪她……但如果弗拉格斯塔夫山火山爆发了,或是地震把珍珠街毁了,露西也会怪她的。当然,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人怪她和哈罗德的。然而她没有再看见乔,心里还是极其失望……没能和他吻别。她和哈罗德不会在自由之邦待多久了。
没关系,现在你开始干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彻底跟他脱离关系才是最好的。你只会害了他……还可能会害了自己,因为乔……看得见事情,知道事情。就让他不再是乔,我也不再是纳迪娜妈妈。让他永远回去做利奥吧。
但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她不相信自由之邦的人们还能活过一年,包括那个男孩子。他的意志不希望他们活下去……
……所以说实话,并不只是哈罗德是他的工具。你也是。你还一度认为瘟疫过后的世界里唯一不能原谅的罪恶就是谋杀,杀害一条生命……
她突然发现自己希望炸药已经放久了,希望它会爆炸,把他们两个都结果掉。这是仁慈的结局。后来她又发现自己在设想等他们到了山那边之后会怎样,她感到腹部一阵暖流。
“行了。”哈罗德说。他已经把他的仪器放进了一个鞋盒里,放在一边。
“干完了?”
“是啊,完了。”
“能有用吗?”
“你想试试看吗?”他的话很刺耳,但她并不在意。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打量,她已经熟知了他这种小男孩般的方式。他从那个遥远的地方回来了——他在那遥远的地方写下的东西都在账本里,她看过之后,又随便地放回松动的壁炉砖下面。现在她能对付他了。现在他的话只是说说而已。
“我们上楼去吧,”她对他忽闪着睫毛。“我先去。”
“行,”他声音嘶哑地说。他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小的汗珠,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先去吧。”
于是她先上去,她能够感到他看着她穿的小姑娘般的水手短裙。她裙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门关上了,哈罗德做的东西在昏暗中摆在打开的鞋盒里。盒子里有一个电池驱动的步话机,后盖被取掉了。吕根炸药用电线和步话机连在一起。书仍然翻开着。书是博尔德公共图书馆的,书名是《65位国家科学大会奖获得者》。图上画的是门铃和步话机连在一起,和鞋盒里的步话机很像。图下面的说明写着:三等奖,1977年国家科学大会,布赖恩·鲍尔制作,佛蒙特·拉特兰。说一个词就能在12英里外打铃!
那天晚上几个小时之后,哈罗德又下楼来,把鞋盒子盖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楼上。他把它放在橱柜顶层。那天下午拉尔夫·布伦特纳告诉他,自由之邦委员会邀请查德·诺里斯在下一次会议上讲话。那是什么时候?哈罗德随意地问了一句。拉尔夫说,是9月2日。
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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