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什么。”
事实上她已看到了,从他的表情她也看得出来,他知道自己看到了。弗拉格的手掌上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手纹,光滑得像婴儿腹部的皮肤,没有生命线,没有爱情线,没有戒指,没有手镯,也没有任何别的手饰,只是……只是那么空荡荡的。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似乎看了很长时间。
这时,弗拉格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到他的桌边。戴纳也站了起来,她实际上已经相信他会让她走的。他坐到桌边拿起了麦克风。
“我会让劳埃德给你的自行车加好油,把一切损坏的地方都修好,”他说,“再给你的车子充好气。你现在不会担心气不足或油料不够了吧?放心,一切都足够用。虽然曾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也许你也记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因为缺少价格便宜的无铅油而弥漫着核武器的火球。”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人类真是愚昧得无可救药。”
他按下了话筒的按钮,“劳埃德?”
“是的,我在这儿。”
“请把戴纳的自行车充好气送过来,放在旅馆前面。她要离开我们回去了。”
“是。”
弗拉格关上话筒,然后对她说:“好了,没事了,亲爱的。”
“我……这样就可以走了?”
“对,尊敬的女士,我为此感到十分高兴。”他掌心向下指着门口说。
她走到门口,刚要打开门就听见他说:“还有一件事,一件……一件非常小的事。”
戴纳转过身望着他,他正对她微笑着。这是一种很友好的笑,但就在那一刹间她忽然想起一种被训练的大黑狗,长长的舌头伸在又白又尖锐的牙齿外面,一口就能像咬一块洗碗布那样咬掉一只胳膊。
“什么事?”
“你们还有一个人在这儿,”弗拉格说,脸上满是和蔼的微笑,“他会是谁呢?”
“我怎么能知道呢?”戴纳反问道。这时她的脑子忽然闪现出一个身影:汤姆·科伦!……真的会是他吗?
“哦,得啦,亲爱的,我想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真的,”她说,“你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我决不撒谎,委员会派我……还有法官……谁知道还有多少人……他们是非常小心的,因此我们之间不能相互了解。这点你明白,要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我们发现了几个并决定要除掉他们,是不是?”
“对,是这样。我是苏珊·斯特恩派来的,我曾猜想是拉里·安德伍德……他也是委员会的成员……”
“我认识安德伍德先生。”
“对,嗯,我猜是他派法官来的。不过对于别的人……”她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也可能是许多人,因为我知道委员会的7个成员每人都负责招募一个间谍。”
“对,这有可能,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其实只有一个,你知道这人是谁。”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但现在这笑容却令她感到害怕。这不是自然的笑,它使她想到了死鱼,污染的水,透过望远镜看到的月球表面,这也使她感到很泄气并且怒火中烧。
“你知道。”他重复说。
“不,我……”
弗拉格再次俯下身子对着麦克风说,“劳埃德走了吗?”
“不,我还在这儿。”通讯设备虽昂贵,但确实是一件很不错的通讯工具。
“先暂停一下对戴纳自行车的准备,”他说,“我们还有一件事需要”——他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现着深思熟虑的光芒——“先在这里解决了。”
“是。”
对话机关闭了。弗拉格的手握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她,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戴纳开始出汗了。他的双眼似乎越睁越大,越来越黑,使人觉得看他的眼睛就像看一眼很深很老的井。她想把目光移开,可怎么也办不到。
“告诉我,”他用一种非常柔和的声音说,“亲爱的,我们都不希望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是一场由一个人一手导演的戏,这不是很明显吗?”
“亲爱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不,你明白。你们错就错在劳埃德回答你回答得那么快。当你在这儿散布花言巧语的时候,他们应该已按照你的吩咐去行动了,他现在应该带着我的自行车走了一半的路程,除非你告诉他别动,看来你从来就没想过放我走。”
“亲爱的,你的多疑症使你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我怀疑你和那些人在一起时曾有过类似经历,那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猜想的这件事也很可怕,但我们并没打算这样做,是不是?”
她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渐渐地耗光。怀着最后的希望,她把麻木的右手握成拳头,朝右眼打了一下,顿时一股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了。她用头猛地在门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她迅速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觉得自己的决心又恢复了,抵抗的力量也增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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