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是一具血肉模糊,蜷缩成一团的尸体,包裹在一块布中。
“把那东西清理掉。”弗拉格说。
“是,”他的声调很低,而且有点儿沙哑,“要把头留下来吗?”
“把这东西整个地拖到城东,然后浇上汽油烧掉。你听见我的话了吗?烧掉它!把这该死的东西烧掉!”
“是。”
“这就对了。”弗拉格的脸上又开始浮现出宽厚的微笑。
劳埃德用哆哆嗦嗦的双手费力地抱起这个沉重的东西,他觉得嗓子眼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差点儿发出恐惧的呻吟声。抱起的尸体在他怀中形成一个U的形状,下面是一滩粘乎乎的血液。那东西刚被他抱起就又滑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响。他用恐惧的眼光看了弗拉格一眼,弗拉格仍然以打座的姿势坐着,眼睛望着外边。劳埃德又抱起它,用力抓紧,然后一步一步向门口移去。
“劳埃德?”
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嘴里不由得“啊”了一声。弗拉格还是像打座一样地坐着,只是身体已悬在离桌面大约10英寸的半空中,眼睛依然安详地望着屋外。
“什……什……什么事?”
“我在凤凰城给你的钥匙你还保存着吗?”
“是的。”
“要随身带着,现在是时候了。”
“好……好的。”
他等着听他下面讲些什么,但弗拉格没有再开口。他就那样悬在黑暗中,像一个在施行不可思议的魔法的印度苦行僧,脸上温和地笑着,望着外面。
劳埃德赶忙离开这里,仿佛捡回了自己的生命和神智一样长出了一口气。
那天的维加斯很平静。劳埃德回来时已是下午2点钟,浑身散发着汽油味。这时,风开始越刮越大,到下午5点钟时,斯特里普大街上已是狂风怒吼,夹杂着风从旅馆之间刮过时发出的凄凉的呜呜声。由于七八月份城中缺水而枯死的的棕榈树此时在空中孤零零地摇摆着,就像几面破碎的旗帜。奇形怪状的乌云在人们的头顶上飞驰而过。
在幼狮酒吧里,惠特尼·霍根和肯·德莫特坐在那里,边喝着瓶装的啤酒,边吃着鸡蛋沙拉三明治。三个老太太——大家都叫她们韦尔德姐妹——在城郊养了些鸡,人们似乎都没有足够的鸡蛋吃。在酒吧下面的赌场内,小迪尼·麦克卡西正欢快地在一个赌桌上爬来爬去,周围摆着成排用橡皮做的士兵。
“看那个小家伙,”肯兴奋地说,“有人问我能不能一连看他一个小时,其实我能一连看他一个星期。我真希望上帝也赐给我这样一个孩子。我老婆只生过一个,还早产了2个月,结果第三天刚过完就死在了保温箱里。”他抬头看了看,这时劳埃德走了进来。
“嗨,迪尼!”劳埃德喊道。
“奥埃德!奥埃德!”迪尼边大声叫着边跑到桌子边跳了下来,跑到劳埃德面前。劳埃德抱起他转了一圈,然后又紧紧地把他抱在怀中。
“亲过劳埃德了吗?”他问道。
迪尼在他脸上叭咂叭咂地乱亲起来。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劳埃德说着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糖。
迪尼欢叫着一把抓了过来,“奥埃德?”
“什么事,迪尼?”
“你怎么闻起来像一桶汽油?”
劳埃德笑了起来,“我烧了点垃圾,宝贝儿,你继续玩吧。现在谁是你的妈妈?”
“安杰利娜。”他把这个音发成了“安杰伊娜”。“接下来还是邦尼。我喜欢邦尼,但我也喜欢安杰利娜。”
“别告诉她劳埃德给你买糖了,好不好?安杰利娜会骂劳埃德的。”
迪尼保证不告诉她,然后想着安杰利娜骂劳埃德的情景,咯咯地笑着跑开了。过了一两分钟,他来到了赌桌旁边的“警戒线”,一边指挥着他的“军队”,一边大口地嚼着巧克力糖。惠特尼穿着他那件白色工作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块三明治和一瓶冰镇的汉姆酒,递给劳埃德。
“谢谢,”劳埃德说,“看着可真不错。”
“那是赛伦家庭作坊制作的面包。”惠特尼自豪地说。
劳埃德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会儿,最后问:“有谁见过他吗?”
肯摇了摇头说:“我想他又走了。”
劳埃德陷入了沉思。外面传来一阵呜呜的风声,让人觉得凄凉而孤单,就像在沙漠里迷路了一样。迪尼不安地抬头看了一会,然后继续弯着腰玩。
“我想他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劳埃德最后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我觉得他就在周围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惠特尼用很轻的声音问,“你认为他从她口中得到什么了吗?”
“不,”劳埃德望着迪尼说,“我想他没有。他在这件事上不知怎么出了点岔子,她……她很幸运,或者说她比他要高明一些。这种事不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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