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连忙俯下身,几乎失去重心,试图将她拉回。她的晚礼服撕裂了。他的手抓到那薄如蝉翼的衣料,听到一声撕裂声,手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
她摔下去了,脚朝下直挺挺向下摔去,衣服盖过脖子和脸。她没有喊叫。
她像焰火一样静静地落下了。
当他听到她落到地面的声音,弗拉格将头甩向空中,嚎叫着。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之中。
他俯身向护栏下看,见到他们在跑,仿佛铁屑被磁铁吸引,或者像蛆爬向腐肉。
他们看起来那么微小,而他则高高在上。
他将要飘起来,他决定重新恢复平静。
但这将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汤姆是晚上8点钟醒来的,天还是太亮,不适宜行走。他继续等待。尼克又进入了他的梦,他们还说话了,跟尼克聊天真不错。
他躺在岩石阴影下,看天逐渐暗下来。星星开始出现。他在打土豆饼的主意,但愿他还有一些。等到他回到那里——如果他确实回去了——他要把土豆饼全吃了。他要大嚼特嚼土豆饼,然后舒舒服服地呆在朋友的爱抚中。这里什么都有,人们也相当好,但人与人之间没有充足的爱。因为他们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如同植物在黑暗的地方难以良好生长一样,爱在只有恐惧的地方也难以发展。
据他所知,只有蘑菇和菌类能在黑暗中长得又肥又大。
“我爱尼克、法兰妮、迪夫和露西。”汤姆自言自语。这是他的祈祷。“我也爱拉里·安德伍德和格兰·贝特曼,我爱斯坦和罗尼。我爱拉尔夫。我爱斯图。我爱……”
有些奇怪,这些名字轻松地从他嘴边滑过。如果回去的话,他是多么幸运。他还能记得斯图的名字。他又想到了他的玩具。他的车库、汽车,火车模型。他曾经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摆弄它们。
“老天保佑我,”他又轻轻重复,“我不是一无所求。他使我躺在绿草地。他用油涂在我的头上。他让我在故人面前拥有功夫。阿门。”
现在是够黑了,他开始上路了。到11点30分他到达上帝的手指,他在那里吃了些东西。这里地势高,回头看着走过的路,他能看见大路上移动的光。他们在找我。
汤姆又向东北方向望去。极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岗岩堆。(在满月过了之后两个晚上,月亮已经开始凹下去)他下一步准备到那里。
“汤姆的脚累了。”他自言自语,但也不乏庆幸。事情本来可能比脚累了更要糟糕。“月亮就是累脚。”
他继续向前走,夜里面黑暗的东西在身边摇曳。凌晨躺下休息时,他已经走了将近40英里。向东不远就是内华达州——犹他州边界线了。
他的脑袋靠在衣服上。眼珠开始在眼皮下飞快地打滚。
尼克又来了,汤姆和他聊天。
梦中的汤姆皱着眉头。他告诉尼克,他很想再见到他。
但不知什么原因,尼克转眼就走了。
第68章
呃,历史总是不断重复:垃圾虫曾经在魔鬼的烤锅内被活活烤过——但这次没有锡沃拉的喷泉来救他了。
这是我应得的,这抵不上我应得的。
他的皮肤晒了曝,曝了晒,最后已经不是暗红而是黑色的了。他走来走去,担心有人会注意到他。垃圾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人洒上汽油后点上火烧过似的。他眼睛的蓝色由于经常的沙漠强光刺激而消褪了,看起来仿佛是太空中神秘的黑洞。他的穿戴与黑衣人一样——开口红条衫、褪色牛仔和一双破旧不堪、扭曲的牛仔靴。他已经扔掉了他的护身符。他不能戴那个。他要看起来无关紧要,而且像所有不出色的魔鬼一样,他被出局了。
他在烈日下停了下来,伸出瘦弱颤抖的手挡在前额。他就待在这里——他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他通过了地狱燃烧走廊来到这里。他忍受了杀死他父亲的司法官,他经受了特雷·霍特的电击,他经受了卡利·耶茨。经过奇特孤独的生活之后,他找到了朋友:劳埃德、肯、惠特尼·霍根。
但,他把这些全丢了。他活该在魔鬼的烤锅上烤死。他能不能补偿呢?那个黑衣人大概知道。垃圾虫不知道。
他现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可能他那饱受创伤的头脑不愿意记忆。在他最后一次灾难性地回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后,他在沙漠里呆了一个多星期。一只蝎子叮了他左手的中指“这只倒楣的手指”(很久以前卡利·耶茨在保坦韦尔用极粗俗的话来骂它),左手立刻像充水的橡胶套一样肿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冒着火。而他要继续干下去。
他最后来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感觉自己微不足道。当人们检查他的时候会谈论一些别的事情——导线、地雷等小物品。自从蝎子叮了他之后,垃圾虫头一次感到舒服。
时间无声无息地逝去了,他来到了保坦韦尔。有人会说,“你尿床了吗,垃圾虫。”然后他抬头看,料想会见到比尔·贾米森,但那不是比尔,而是保坦韦尔的里奇,笑着用牙咬着嘴,手指上黑乎乎地沾着油——他经常在赌场转悠,间歇地玩玩九球游戏。又有另外的人说,“你最好快走,垃圾虫来了。”这话乍一听像斯特尔·托宾,但不是斯特尔。那是卡利·耶茨,他穿着那件陈旧,磨损了的摩托夹克。他越来越恐惧,看到他们都在那里,不肯平静的死尸复活了。里奇、卡利和诺曼,这家伙18岁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凶悍。他们都在街头议论他。喂,垃圾虫,为什么要烧教堂?喂,垃圾虫,你烧着指头了吧?喂,垃圾虫,我要买煤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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