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没有这种说法吗?”
“没有,”他说。接着他想起了母亲的感冒。地铁里不是也有许多人打喷嚏和咳嗽吗?他记得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结核杆菌病房。不过,在任何城市里都有许多人打喷嚏、流鼻涕。他认为,感冒病菌是爱扎堆的。它们喜欢共享财富。
阿伦说:“简本人不在。她说她发烧了,扁桃腺也肿了。我以为这老妖女很皮实不得病呢。”
营业员插话说,“3分钟到了,打完请给信号。”
拉里说,“喂,阿伦,我一两个星期就回来了。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
“你待我很好。我老想同有名的音像歌星一道出去。”
“阿伦,你没有碰巧听说过一个叫水手杜威的家伙,是吗?”
“噢!”显得很惊讶,“哎呀!拉里!”
“什么事儿?”
“幸好你没挂断电话!我确实见过韦恩,大概就在他进医院的前两天。哎哟!我把这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
“喂,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信封。他说是给你的,但他叫我放在现金抽屉里保存一周左右,或者见到你时,再把它交给你。他说了一些他很幸运,水手杜威没有替你领走之类的话。”
“里面有什么?”他把话筒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等一会儿,我看看。”电话沉寂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信封撕开的声音。阿伦说:“是一本存折。加利福尼亚第一商业银行的。存款有
……哇!13万多美元。如果你请我出去各自付钱的话,看我砸烂你脑袋。”
他咧嘴笑着说:“你不必非得那样。谢谢你,阿伦,那么请你替我保管好喽。”
“不,我要把它像下暴雨一样抛洒掉。你这个傻瓜。”
“感谢你的情意。”
她叹息着:“拉里,你的钱太多了。我要把我们俩的名字都写上再装进信封里。这样你进来时,就甩不掉我了。”
“我不会的,心肝宝贝。”
他们挂断了电话,接着营业员过来了,要求为贝尔妈妈(指电话系统)再交3美元。拉里心甘情愿地把钱塞进了投币槽里,一边仍在咧嘴傻笑。
他看着仍散放在电话间台架上的零钱,挑出一枚25美分的辅币扔进投币槽里。一会儿后,他母亲的电话响了。第一种冲动是分享好消息,第二种冲动是通过这个消息给人一个惊喜。他认为,不,他相信完全是前一种冲动。他想通过自己再次有支付能力的消息来宽慰他们两个。
他嘴角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退走了。电话只是一个劲地响。也许她到底还是决定去上班了。他想起那通红发烧的脸庞,还有她不断地在手巾中咳嗽和打喷嚏并且不耐烦地说“真讨厌!”。他认为她不会离开。事实上,他认为她并不是强壮得足以起身。
他挂断电话,在放回电话机时,没有从槽口内退出那25美分。他走了出来,手里的零钱发出叮当的响声。他见到一辆出租车,忙打了招呼,当车子倒回来又驶入车流之中时,天开始掉雨点了。
门是锁着的。敲了两三次后,他确信房子里是空的。他必须得进去探明究竟,而他没有钥匙。他转身要下楼去弗里曼先生的单元房,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后面有很小很小的呻吟声。
他母亲的门上有三把不同的锁,尽管她经常遭到那些波多黎各人的烦扰,可她从不在乎把所有的锁都用上。拉里用肩膀撞击着门,门框咯咯发出巨响。他又撞了一次,锁撑不住了。门向后开了,砰地一声碰到墙上。
“妈妈?”
又听到呻吟声。
单元里很暗,天突然变得黑起来,并且传来隆隆的雷声,雨下得越来越大。起居室窗户半开着,白色窗帘在桌子上被风吹的鼓起来,接着透过敞开的地方又瘪下去在空中飘扬。地板上一汪水亮晶晶的,那是雨潲进来的。
“妈妈,你在哪儿?”
一声更大的呻吟传来。他来到厨房,又是一声雷响。他差一点被她绊倒。她正卧在地板上,一半身子在卧室里面,一半身子在外面。
“妈妈!在哪,妈妈!”
她极力想朝他的声音处翻个身,但只有她的头能够转动,终于她的左脸转过来了。她的呼吸发出呼噜噜的响声,有痰卡住了。但是最糟糕的即他从未忘记的情景是她向上翻眼看他的那个样子,就像屠宰场里的猪眼一样。她的脸烧得发亮。
“拉里吗?”
“妈妈,我把你抱回床上。”
他弯下身子,极力控制住颤抖的膝盖,他要靠膝盖起来,并且用他的胳膊托着她。她那宽松的外罩敞开着,露出洗褪色的睡衣和鱼肚白色的双腿,腿上布满了鼓起来的静脉曲张血管。她烧的滚烫,使他产生了恐惧。没有人能这么烧下去而活着。她的头脑一定给烧糊涂了。
好像为了证明这一点,她发牢骚地说:“拉里,去把你父亲找回来。他在酒吧里。”
“静一静,”他说着,心神不定。“静下心来睡吧,妈妈。”
“他在酒吧里,同那个摄影师在一起!”她尖叫着说,汇入了可觉察到的那种下午的黑暗之中,而外面的雷声恶狠狠地肆虐。拉里的身体感到好像裹了一层慢慢流淌的粘液。一阵冷风穿过房屋,这是从起居室半开的窗户刮来的。艾丽斯开始发抖,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牙齿上下打战。在卧室半明半暗中她的脸仿佛是一轮圆月。拉里往下拽了拽被子,盖住她的双腿,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她的下巴处。她仍然无济于事地打着冷战,使最上面的毯子都在震颤和抖动。她的脸是干的,没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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