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常来,法兰妮想。实际上,我就是在这儿的海滩上怀孕的,刚好比潮位线高出12英尺。亲爱的小东西:你就是在缅因州景色迷人的海岸成形的,就在防波堤东面20码,比潮位线高出12英尺,有一个“X”形的地方。
格斯向她扬起手,打了个“V”形手势。
“你的朋友在码头那边,戈德史密斯小姐。”
“谢谢你,格斯,生意怎么样?”
他微笑着向停车场摆摆手。里面总共可能只有二十三四辆汽车,而且,她看见大多数车上都贴着蓝白相间的“本地居民”标签。
“时候太早,生意还不多。”他说,“今天是6月17号。再等两周,我们就会给镇里赚些钱了。”
“肯定会的,如果你不都装进自己腰包的话。”
格斯哈哈大笑着走回屋里。
法兰妮一手撑着暖乎乎的车边,脱掉旅游鞋,蹬上一双平底橡胶拖鞋。她身材颀长,穿着一条宽松的直筒连衣裙,一头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截裙子。她的身材不错,修长的双腿总引来赞叹的目光。她认为,大学生联谊会是个好去处。人们常说:看,看,看,性感美妞来了。她曾是1990年的校花。
她对自己报以苦涩的一笑。她想,你在胡闹,就像这是世界新闻(第6章:赫斯特·普林给迪麦斯德尔牧师带来了珀尔即将到达的消息)。他不是迪麦斯德尔。他是杰西·赖德,现年20岁,比我们的女主人公法兰妮年轻1岁。他是个虔诚的校园诗人,从那一身洁净的蓝钱布雷绸丝衣衫上可以看得出来。
她在沙滩边停了停,尽管隔着橡胶拖鞋,仍能感觉到沙地暖洋洋地烘烤着脚心。远处,码头那端的剪影往水中扔着小石子。她感到有些好笑,但更感到失望。她想,他知道自己坐在那儿是什么样子。拜伦勋爵,孤独寂寞,又无所畏惧。一个人孤寂地坐着,眺望着那一直延伸到英格兰的大海。但是,我是一名流浪者,也许绝不……
哦,真是废话!
让她心烦的并不是这种想法,而是自己的这种心态。她认为是爱恋着的年轻人坐在那儿,她却站在背后冷嘲热讽。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和裂缝,沿着码头向上走。码头的年代非常久远,是防波堤的一部分。如今,大多数船只都泊在小镇南端,那里有3个船埠和7家带酒吧的汽车旅馆,整个夏天都生意兴隆。
她慢慢走着,尽力与自己的想法作斗争:也许就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这11天中,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埃米·劳德说她是一个“小孕妇”。是他让她怀孕的,不是吗?
肯定是的。她一直在吃避孕药。这非常简单。她到学校的医务室去,告诉医生她痛经,还常常令人尴尬地打嗝。医生给她开了处方,甚至还给了她1个月的假条!
她又停了下来。这会儿,她已经走到了水上,波浪拍打着左右两侧的沙滩。她想起校医可能经常会听到有人来诉说痛经和长了许多脓疱,就像药剂师常听到有人说替兄弟买避孕套一样——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年龄,甚至更是司空见惯。她只须对他说:“给我避孕药,我要做爱。”她年龄不小了,为什么还羞羞答答?她看着杰西的后背,叹了口气。害羞是人之常情嘛。
不管怎么说,避孕药没起作用。一定是奥弗利尔厂的哪个质检员马马虎虎出了差错。要不就是她忘了吃药,事后又记不起来了。
她轻轻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杰西正左手握着石子,右手砰砰砰地往水里扔,这下叫了一声,突然摔倒在地。石子散落一地,差点把法兰妮撞落到水里。
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看到杰西怒不可遏地转过身,赶忙用手捂着嘴止住了笑声。他身材健美,一头黑发,戴着金边眼镜,相貌平平,让人永远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感受。对自己平平的外表,杰西从未满意过。
“你吓死我了!”他大声吼道。
“哦,杰西”她咯咯笑着说,“哦,杰西,真对不起,可这真好玩,真的好玩。”
“我们差点掉进水里。”他说,愤愤地向她迈了一步。
她向后退了一步,在石头上绊了一下,重重地坐在了地上。下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舌头硌得疼痛难忍!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一刀斩断。她的突然沉默——我是一台收音机,你把我关了——似乎可笑至极,于是,她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顾不得舌头正在流血,也顾不得眼泪都疼得掉了下来。
“你没事吧,法兰妮?”他关切地在她身旁跪下。
我确实爱他,她有些宽慰地想,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伤着你了吗,法兰妮?”
“只是我的自尊。”她说着让他扶她起来,“我咬住舌头了。你看?”她伸出舌头,希望他报以一笑,但他皱了皱眉。
“见鬼,法兰妮,你真的在流血。”他从背后的口袋中抽出一张手绢,犹豫不决地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
她想起了他们俩曾手牵手走回停车场——夏日的阳光下,一对年轻的恋人——他俩共用的手绢含在她的嘴里。她向满脸笑容和蔼可亲的管理员挥挥手,说:“嗨,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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