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庚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的头颅被这头野兽叼在嘴里,它流出的口水沿着骷髅头流了下来……他呆呆看着,吓得不知所措。
这条狼(也许是野狗,谁知道呢?)走出了几丈远,陈娘庚才放下心来,看它样子好像就是为了老娘那颗头颅来的。这骷髅头光秃秃的都没肉了,还叼她去干吗?我的还有点肉……想到这里,陈娘庚不禁后怕,方才它要是一口咬下去,自己这颗脑袋大概会被它嚼成骨头渣……
狼走了几步远,居然又回头看着陈娘庚,目光依然那么冷厉,泛着幽幽的光芒,好想告诉他:我把你老娘的头颅叼走了,你能怎么办?
陈娘庚什么都不会干,只是坐着……
坐了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狼走了,风停了,雨停了,天亮了……他一路飞奔从龙山上下来,看到狮子口码头已经停靠了一艘船,船帆上还印着两个大字“潮兴”。潮州的那些商人居然在年初五开张做生意了……
第五章
1949年,潮州还处在一片混乱中。小小潮州至少还有三股势力争锋共存。共产党地下党组织联系各地的人民武装四处活动,国民党军队只能龟缩在城中,而陆永财带的一批土匪活跃在闽粤两地三不管地带,时不时出来劫掠一番。当时的潮州,城中是国民党的天下,农村是共产党的天下,深山密林是土匪的天下。三方角力,几经颠覆,势力消长,这也不消细说,只有小民反复折腾,活得最苦。
三方势力中,老百姓最喜欢的还是共产党。共产党每次到来都是锣鼓喧天,喇叭高挂,兴头高高,老百姓们也喜欢凑个热闹,共产党宣传的东西老百姓们都爱看,今天做个大戏,明天就来个弹唱,发的传单都是一些人公画儿,老百姓们都看得懂。一说分田地,大家都有劲头,要说这政策,还是共产党的好,大家当然都支持。只是这个共产党没个长性,碰到土匪大规模下山、国民党清乡,共产党只好“战略转移”了。他们撤退了,老百姓却遭了土匪、国民党的殃,免不得也颇有怨言。所以老百姓索性就不理不睬,随便潮州怎么闹腾。谁主天下关我屁事?还是管好自己三餐罢!
潮州越是乱,于陈娘庚来说却越是栖身的好场所。在离开茶阳一个月后,陈娘庚坐着船,来到了潮州治下的潮安县!
其时,走韩江航运载货的船不像客船般一去一回,三两天就可以到达。一般的货运商船运货到目的地之后并不会立即就回,而是在沿岸找一些货运再走,多赚一笔免得空船往回跑,所以,这一拖就是近一个月。
来到潮州后,陈娘庚并没有立即去当掉他的玉扳指。他虽然是个败家子,但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讨食客,而且操着外地口音,如果跑去当铺当这宝贝,只怕难免被人怀疑这玉扳指非偷即抢,这玉扳指只怕还没有换好大洋自己就坐进监牢了。
陈娘庚到了潮安之后,暂且安定下来,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做“陈用”,并且重操旧业——给人做冥事打杂,一边辛辛苦苦地赚点糊口钱,一边等着时机,只要弄一套体面的衣服来,那时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当玉扳指了!
(当时,大埔县还是隶属潮州所管辖,但事实上两地语言并不相通,潮汕方言和客家话几乎无法沟通,只是由于韩江联通两地,潮汕人有不少懂客家话而已)
当日狮子口龙山挖坟受到的惊吓、一个月来在船上受尽刻薄待遇,这让陈娘庚几乎换了个人。虽然还是好酒,而且也时常喝得烂醉,但不至于每日只求买酒一醉,以醉度日。开工干活的时候尽心尽力,大家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但陈娘庚心中对富贵的向往却丝毫未减,只是一时半刻没法子卖掉玉扳指,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混口饭吃而已。
陈娘庚在潮安一干就干了近一年。陈娘庚在这一年里头,也仔细钻研老娘留在棺材里的那本《九龙阐幽秘箓》。好在有唐文道那里学的一些玄学术数的根基,学起这《九龙阐幽秘箓》并无什么阻碍,而且,唐文道所教跟这书上所载法术颇有相通之处,所以陈娘庚学得挺快的,只是这书中所录法术过于艰深,即使明白也难于使用,况且只有半部书,下半部不知所踪,很多东西一时难以明白。
但就凭着跟唐文道一起打杂,耳闻目睹所学,还有这本《九龙阐幽秘箓》的一些法术,陈娘庚在当地做明楼先生居然做出了点名气!某家某户人死了,四邻街坊一说,就推荐“陈用”先生。大家都说“陈先生”为人老实,节度、时辰拿捏精准,收费还不贵!于是,“陈用”先生开始出名。
这名气越大,做事就越麻烦!大家都盯着你呢,你去干什么大家都知道。陈娘庚也为这烦恼。虽说现在出名了,但不可能一辈子做明楼先生,做明楼先生再出名也是一辈子穷光蛋,怎么能恢复自己以前的那份荣光?况且,现在出名了,以后卖了玉扳指有钱了也不敢拿出来用!平时就是个穷光蛋,现在突然一夜暴富,谁不眼红?谁不怀疑?有钱不敢用那还不等于没钱?照如今这形势来看,只怕过不了多久,共产党很快就要打下江山了,共产党一来,共产共妻了,卖这玉扳指的钱又给“共”了出去,那有什么意思?而且,陈娘庚心头还有更大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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