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来,一听得往来于韩江做水路生意的人说起茶阳镇,他就心惊肉跳。
这茶阳镇跟潮安县相离虽远,但一条韩江顺流逆流交通却是极为方便,以后难免有茶阳人来到这里,如果被认出来,这只怕后患无穷啊!
所以,陈娘庚当下的主意就是:赶快找个机会卖掉或者当掉玉扳指,然后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1949年10月14日南下的解放军解放广州,打下广州后,这些正规军随即分路分别向东西两面进发,东进的解放军终于来到了潮州,被压了这几年的地下党终于翻身做主了。
留给陈娘庚的时间已经不多!刚过完1950年的春节,陈娘庚便打点好行李,离开潮安,悄无声息地一人前往潮州!
共产党治下的潮州跟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在接受了国民党政权之后,当政的共产党面对一片破败、百废待举的潮州,只能先行安抚政策。潮州城内的地主老财、豪商士绅过着跟以往同样的生活,共产党并没有执行传闻中的“共产共妻”政策!
陈娘庚在潮州游荡了三天,本指望着能在本地找个有钱人家来卖掉这玉扳指,但找来找去,不是找不到,就是找到了自己又不放心把玉扳指卖给人家。所以,最终打算不如当了这个扳指,能弄到多少钱就算多少钱。
潮州“昌祥隆”当铺规模相当大,是当地出名的大当铺。陈娘庚在“昌祥隆”门前徘徊了两天,听到朝奉会讲客家话心中不免存有疑虑,但听了两天,看了两天后最终放下心来,在打扮一番后走进了“昌祥隆”当铺。
当值朝奉是个一团和气的中年胖子!一看到有人进来,这朝奉眯眼一笑,脸上的肉团立即把他的五官挤得舒张不开,大家都往鼻子那里挤。朝奉一眼扫过陈娘庚,立即就知道大买卖来了!
陈娘庚化了妆,看样子就是个落魄大家公子模样,衣着虽有点陈旧破烂,但昂首挺胸,眼角看人的模样却不是一般小民做得出的。这种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儿就是大生意的主顾!
“先生请进,先生请!”朝奉赶紧从柜台上走出来,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迎请。陈娘庚也不说话,随着他走进贵宾室。
贵宾室极为简洁而高雅,专门为上等客户准备的。檀木椅,小茶几,28件工夫茶具一一陈列,而四围白墙封闭,外人难以听到里面谈论声音。
待到陈娘庚坐定,朝奉走出门外叫唤丫环,“去拿江心水来!”冲泡工夫茶最好是山泉水,但韩江江心水却也不输于山泉水。
两人坐定。朝奉治器、纳茶、候汤、冲点……一边泡茶,一边暗探陈娘庚来头。
“人生事,不如意处十常八九,兄弟若有难为之事,不妨讲讲,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本人当尽力相助,要是需要百儿八十大洋周转,兄弟也不用当什么,只管将钱拿走,何时周转过来,再归还便是!”这一转口就是称呼为“兄弟”了。
朝奉这一招示之以仗义,其实,他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人物绝不是百儿八十银洋打发得走的,这般说话赚得个“仗义”之名,其实根本无损他任何钱财!
“多谢多谢,只是小弟要大钱,不要小钱!”
朝奉呵呵一笑,“却不知兄弟要多少?”
“你能拿主意么?”
“这个……”朝奉略一沉吟,“若是大买卖,那自然是掌柜的亲自处理……”
“多少可称为大?”
“这个,要看看兄弟有什么货,要多少价,老哥我才能决定是否交由掌柜的处理!”
“敢问贵掌柜名讳?”
“不敢,敝掌柜姓刘,上大下昌!”
刘大昌?陈娘庚心里思索,回忆看看自己是否认得此人,想了片刻,记不起来,应该是不认得此人了。那么这枚玉扳指可以当在此处,只是价钱应该抬高点!
陈娘庚从胸口掏出一锦盒,打开,“请看!”
一看这玉扳指,朝奉两眼瞳孔急速增大。在这当铺几十年,金银珠宝看过无数,这朝奉只需瞄一眼就可知道眼前的东西身价多少。眼前这玉扳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锈迹斑斑,隐隐带着青黑的尸气,但单看这扳指的雕工之精美,没有谁会在一块稀松平常的玉上花这种功夫的,配得上这种雕工的,一定是上好的宝玉。这绝对是绝世难求的宝贝。“兄弟,可以让老哥拿出品赏一番?”
“请!”
朝奉小心翼翼地从胸前内袋中掏出两张薄薄的人皮手套,细心地套上,然后伸出二指轻轻夹住玉扳指,只觉得触手冰凉却润泽无比,绝无毛刺扎骨之感。其时正是冬末春初,天气极为寒冷,但握着这块冰玉却让人感觉心胸中的烦躁尽消,极其舒服。再看这玉质,虽然颜色不甚清澈,但细看就知道,这蒙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杂质其实是由于没有保养好所致,或许是刚从墓里挖掘出来,一层青黑的尸气缭绕,但这绝不是这玉有杂质,只要仔细擦洗就可以恢复自然本质。至于扳指上的雕刻就更不用说了。朝奉掏出放大镜,仔细鉴赏,只见扳指上雕纹祥云缭绕,飞龙走凤,极为精致。
“这玉确实是极好……只是这玉质却……”朝奉皱皱眉,“兄弟,不是我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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