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之柳如是—爱你乌般头发血个泪_玻璃唇【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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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再也不肯为他爱到尘中,她要回她的自尊!要回只有凭借刀才能要回的,狐假虎威的,可怜的,一个妓女的自尊。

  呵,她不过还是欺骗自身。妓女何来自尊,就如妓女无权索要爱情。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他抢身前进,因他看见她手里的刀,抛向了那琴。

  如是……他喊道!他不能看着她毁了这千古名琴。

  琴即是情。

  弦断,可再换,琴毁,难再造。

  这绿绮古琴,是他最初送她的礼物,她毁了这千古名琴,也就是铁了心,要埋葬了她曾经付在他身上的一片深情。

  谁说他不爱?难得有这样刚烈,用情之深的女人,不是不爱,只是没爱到为她违了礼教,背负骂名。

  期望她一生不嫁,只爱他一人。

  好自私的男人心!

  迟了,慢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刀刃没入琴木,刀柄摇晃如风。

  深入三寸,插在他心!

  痛!

  一旦让她看清,她从来就是爱恨分明,不肯中庸。

  他的眼里溢出不舍的泪影。六年呵,六年,虽不可娶,但这爱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告终。那么多,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日子,割了,舍了,他也连皮带肉,不能不痛。

  她看不得他哭,忙忙走出船舱,怕自己软了心。嘱船夫快快把舟摇往岸边,陈先生要走。

  陈先生,陈先生,再也不是她亲亲热热的子龙。

  那两盏灯笼,那两盏书了蘅芜二字的灯笼,红,一如她心,生生的撕裂,一半挂左,一半挂右。映照的河水,也滴了血,印了红,裂着伤悲的艳渍,提醒着她,爱不在,情已死,陈子龙这个名字,从今而后,不过是一个曾经的恩客的名字。

  她立在舟首,衣袂飞扬,不肯回到舱中。

  她怕看到他的伤心。

  漆金的船,漆金的爱情,终有一天都会剥落,真相裸露,暴尸荒野,人生伶仃。

  爱了那么久的人,都靠不住,她没有依靠。

  只有靠自身。

  送他上岸,含笑道别,礼貌温存,陈先生走好。

  说着,亲手摘下那两盏灯笼,他送的字,还给他,从此不要看到,让抱琴和船夫提着,一左一右送行。

  断个干净。

  夜色如兽,全数吞噬了他的背影,那么那么熟悉的,从今而后,再也不是她心里居住了数载的男人。

  十六岁爱上他,二十二岁别了他,他是她青春的证人,他是她最初最后的爱人。

  反复的喃喃,子龙,子龙……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抱琴回来,递她帕子,姐姐……

  这个时候,她才晓得,她的泪早已成河,默默湿了春衫袖,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

  那夜以后,她明白现世对一个妓女的法则,那便是如若穷到没有爱,有名也好。如若穷到没有名,有钱更好。

  总得找一样深深的攥在手中,才能立身。

  得有实际的依靠。

  找一个男人,比得过陈子龙,胜得了陈子龙。如果无陈子龙的青春,那么就要赢得过陈子龙的钱财,如果没有赢得过陈子龙的钱财,那么就要赢得过陈子龙的名声。

  谁能赢得过陈子龙?

  第二章

  强将手下无弱兵

  钱谦益,他有才有势有名,惟一的缺憾是——他已是一个五十八岁的老翁。

  可老,也有老的好。

  没有谁有力量阻碍一位老人的决定。

  她累了,倦了,需要依靠。而他正是她要找的人。

  她熟悉他的生平。

  这老翁,江东世家之弟,家财颇丰。他生于万历十年,幼时即有文名。25岁中举,28岁中进士,29岁为探花。因诗文名盛,执文坛牛耳,为当世大儒,属东林党人。

  他宦海几度,浮浮沉沉,春风得意时官拜礼部侍郎。却于崇祯十一年,因文人狂狷,不适官场斗争,遭人诬陷,处于下风,削去职位,现居老家常熟郊外归隐。

  更重要的是,从年轻时起,他在江湖上便赢得“风流元帅”的戏称,为人风雅,生性旷达,豪气干云,是真个的东林浪子,从来不负虚名。

  他还记得她吗?

  但愿记得,那样更好。

  她和他曾有一面之缘,两年前,在杭州西湖。当时他刚刚官场失意,而她正遣舟吴越,结交名士文人。

  他是一位和蔼旷达的老人。

  既然旷达,不知可有容纳一个妓女余生的心胸?

  廉颇老矣,尚能爱否?

  她得试上一试,赌上一赌 ,为了自己的后半生。

  从春天和陈子龙别过,她闭门谢客,熟读了钱谦益的所有诗文,为此次拜访奠定行程。她不能掉以轻心,让他看轻。

  这是个冷冬。

  她认为是拜访他的最佳时辰,夏秋天气,以钱谦益的名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半野堂门前,访客必然甚众,她去,也没有多少时间属于她一个人。

  她需要时间,需要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来攻掠,猎杀这位老人的心。

  冬日冷清。

  重新漆过的蘅芜舟在江南常熟的湖面华丽独行,快了,到了。船至渡口,三三两两的路人不由的打量着这不同寻常的小舟。

  上得岸来,遇一路人,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玉面长身,见他上岸,竟然把疾奔的马儿勒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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