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下楼退回去!可是,楼下也有了脚步声和喘息声。
两腿顿时失去支撑,只能靠两手用力抱住栏杆,趴在那里再也动不得,拼命拉长了呼吸,大气不敢出,害怕杀人变态狂听出她的喘气声。白天和男朋友坐公汽时,身后一个小伙子给他女朋友讲变态狂,现在她真的不想再想这件事,可那个讨厌的男人的公鸭嗓却自己在耳边唠叨起来,现在哪有啥人会飞檐走壁?都是胡说!你没看过电视吗?现在有一种箭,箭头上带倒钩,箭尾拴着尼龙绳,把箭射到六楼阳台上,凶手扯着尼龙绳往楼上爬,身上带着收尼龙绳的小绞盘,很快就从一楼上到五楼阳台顶上。你想想,你深更半夜光着屁股睡在床上,冷不丁的被子被掀开了,你猛地看见一个大黑脑袋,奔着你扎撒着白爪子,不用他说话动手,你也得自己吓掉了魂呀!她还听见他的女朋友尖着嗓子嚷道该死的别说了别说了!
那脚步声好不神秘,你用力去听时似乎又听不见,等你怀疑它时它又轻轻向你走来,那是一种胶鞋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你越是怀疑那声音越是清晰。
被砍死的裸体女人,连裤袜,高跟鞋,水果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感觉到了好大的烟味,还有口臭味,脖子后面顿时毛茸茸、热乎乎。
杀人变态狂已经站在身后,他还不动手是不是想吓死我?
她骂自己不要想这些狗屁事,再想自己真就要吓死了!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心里对自己喊,越是这样,心里越是不听话,不知是在心里还是在头脑里另有一个人,一个特坏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害怕却越是要想出这些可怕的事情来吓唬自己,平时从来都想不到的可怕事情这时也会都给你折腾出来。
她的头很疼,锤子已经砸在脑袋上。她觉得胸脯很疼,刀子已经刺进胸膛。冷汗流在脸上流在胸脯上,像是无数软体的虫子慢慢在身上向下蠕动,蠕动得她心里发麻,蠕动得她浑身发抖。
她瘫倒在地上。
她想喊救命,用了好大的力气,如同在噩梦里一样喊不出声来,嗓子被什么给堵住了。是他放的烟味熏得她嗓子发干,干得说不出话来。
心脏胡乱撞击胸膛,撞得她喘不上气来。手心里淌着凉汗,脚麻木得不听使唤,浑身扎着千百根毛刺,身子软得没有了骨头,怎么也动弹不得。
楼道里的黑暗牢固得没有一点空隙,沉重地压迫着她无法动弹,压迫着她快要窒息。她的恐惧就像这楼道里的黑暗一样牢固沉重,压迫着她就要背过气去。
想起来在书上看过的心理实验,白天把人的眼睛蒙上,放在与外界隔绝的房间里,因为他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他没法感知外面世界怎么样,他的注意力无法关注外面的世界,他只有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时候的内心世界再也没有安宁,先是无聊,无聊的结果是注意力涣散,思维迟钝,再后来出现紧张、焦虑,直到出现幻觉出现恐惧,他已经惧怕到了就要崩溃的地步,如果不及时停止实验的话,这种由他内心生发出来的恐惧要多大有多大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这种恐惧甚至可以杀死他自己。这个实验结束后好长时间,他心里的恐惧才渐渐归于平静。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黑暗最能诱发出人心里的恐惧。
置身于黑暗中的丽丽拼命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悄悄走来,一点点接近她。她感觉到楼下的黑暗里还有一个他的同伙,也在悄悄上楼,两个人要从上下包围她,然后就会把她……
她在心里看见丽丽的脑袋滚下黑暗的楼梯,丽丽的身子还留在黑暗的三楼上。
离家里只有几层楼,就这么近,就这么轻容易被人谋杀,冤不冤哪?
她看见脚步声正在向丽丽走来,只是丽丽看不清,那脚步是来自楼上还是来自楼下。
那男人一嘴难闻的烟臭味口臭味,离她越来越近,她已经闻得很清楚。
屁股底下一烫,就有一种东西热热地浸润着她的屁股。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屁股底下的水泥地又变得冰凉。
她想起男朋友,今天他本来再三坚持要送她的,是她不让。他还说,那好吧,你可别到了家门口上楼梯时,又后悔,又要在心里骂我没良心,不是东西。
现在丽丽发誓,以后每次都要让他送自己回家,无论任何情况。
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接自己。
想到他马上就会过来,而且会是高高兴兴地过来,她笑了,站起来,得下楼去等着他呀!
丽丽不知道自己怎么已经站在了楼下,刚才不是还瘫坐在三楼上吗?怎么这么快就站在了楼外呢?她看着楼门口里的黑暗,像是仍然沉浸在噩梦的朦胧里。
丽丽难以相信,刚才自己就是从这恐怖的黑暗里走出来的。
丽丽拿出手机。她说,你快过来吧!我吓死了,刚才我瘫在走廊里……
对方拦住她说别怕你别怕!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那男性粗壮的声音,立刻让丽丽安静下来,让她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和绝望。
她握着手机,信步向前走去,忽然发现无数的小虫子和飞蛾在路灯下翩翩飞舞,那么疯狂那么欢快;蟋蟀自由自在地放声歌唱,旁若无人。他们快乐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什么都不怕。凉爽的小风吹在身上,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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