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陈豪头上就着了一下,陈太公因为这次用力,人也差一点倒下,而他终于又仗着拐杖站稳了。陈豪怕爷爷又要打,快步退开了。陈太公就又叹了口气,眼中竟涌出一行泪,喃喃的说:“不孝子孙!”
三
修路让陈寿辉出了大名,不光镇长,县里也几次来人找他谈话,并且还在县里去做了两次报告。县里的电视台更是播他播了好几遍。然而自他出名以后,就很少上工地了。而且路修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向陈太公声称,已经没有钱了。陈太公自然是骂,然而他知道自己也已经没有力气用拐杖打眼前这个儿子了,只好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天井里看天,有时也会喃喃的说:“阎罗王真不该放我回来,真不该啊真不该!”
然而路还是坚持修下去了,在毕凤鸣的带动下,收到了一些来自民间的捐款,在经过大约半年,路终于修到了陈家祠堂。落成的时候,陈家祠堂的锣鼓匠们都来打鼓庆贺,鞭炮也足足放了半个小时。陈寿辉还在那高台上去讲了话,只是这次他落下了陈太公,台下的人也是如同开工时热烈的鼓掌。毕竟,这的确是一件大好事。虽然途经的地方占了许多人的庄稼地,但他们也很乐意,他们太盼望这条路了。陈寿辉在民间的威望也因为这条路被树立起来了。有几个好事的人还专门在镇口为陈寿辉立了块碑,上面写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陈寿辉。”
陈寿辉在官场也变得非常顺利,因为镇上的书记调到县里去了,镇长就当了书记,他也被任命当上了副镇长。一时间,陈寿辉应该说是名利双收,志得意满了。然而路却出了问题。因为连续的暴雨,这条公路好几处竟被冲得不成形了。有人义务的去修,而修了之后遇水又泥泞,还因此陷了好几辆车。后来这路更是每况愈下,不但汽车上不去,连摩托车都很难通行了。又过了半年,公路上竟然长起了蒿草,而且那些草的长势比庄稼还好,已经很难辨认那里曾经是条公路了。有些捐了土地的人户见了这情况,甚至打算用犁去公路上翻上个五遍十遍,准备复耕了。至于镇口那块石碑的命运更是不济,还没等到风化腐蚀来消磨它,就已经被硬硬的削掉了一半。有人说可能是车不小心碰断的,也有人说可能是车故意碰断的,还有人说应该是毕凤鸣用掌劈断的,另外也有人说毕凤鸣应该没有这等掌力,多半是他师父李寻欢用小李飞刀削断的,众说纷芸,莫衷一是。然而镇里却没有对这事儿具体调查,最终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了。
四
但陈太公因为深居简出,对这些却一无所知。直到那天翻起老黄历,知道第二天就是他逝去父亲的祭日,就向当副镇长的大儿子提出要回陈家祠堂扫墓。
“爸,我看就不回去了吧,爷爷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都老坟了,还扫什么墓。再说我明天要上班,也没时间陪您。”陈寿辉说。
陈太公一听就来了气,瞪着陈寿辉的背影就骂:“混杖!没有你爷爷哪里有你老子,没有你老子,哪里有你这个大镇长!请半天假,叫上你兄弟,和我一起回老家去!先人的墓都不扫,还为什么人?”
陈寿辉很委屈的就说:“我真的没时间,明天还得开会,全镇的干部都得参加,我还得讲话。您说我一个镇长都缺席,人家怎么会服我呢?”
陈太公一生硬气,最近却比较容易妥协了,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你去给我找个便车,我一个人坐车回去。”
陈寿辉就笑:“路都断了,您怎么坐车?”
陈太公脸上陡的变得煞白,握拐杖的手剧烈的在抖:“你说什么?路都断了?你修的路呢?”陈寿辉搔了搔头,笑着说:“您的那点钱,哪里能把路修好?被水一冲,就断了。”
陈太公气得不停的咳嗽起来,等他咳嗽完了准备再骂时,陈寿辉已经出去了,他就边喘边说:“不是偷了工就是减了料,这个不争气的!我,我。。。气死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两行眼泪就涌了出来,竟是一直淌,一直淌。他于是回到卧房,关上门,默默的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父亲的照片。
然而那天晚上,陈寿宜却回来了,可能是在外面的工程挣了钱,进门就满面春风的。不但给自己的婆娘娃儿买了东西,也还没有落下陈太公,他给陈太公买了一件袍子。
“爸,这个冬天穿着,暖和。”陈寿宜在下首坐着,笑着说。
“嗯,”陈太公白了他一眼,就问,“挣钱了?”
“还行吧。”陈寿宜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那给你爷爷修修坟,你来出钱,乐意吗?”陈太公不失威严的问他。
“行,没问题,”陈寿宜就笑着说,“没有祖宗保佑,您儿子也发不了财。”
陈太公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了三份满意,眼中的神情就柔和了一些,说:“明天是你爷爷的祭日,你送我回陈家祠堂吧!”
陈寿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说:“我差点忘了。那我去吧,爸,您就不去了,我替您去,山路又远又难走,爷爷是不会错你的。”
陈太公越听这话越觉得心里暖和,但依然瞪了陈寿宜一眼,说:“你出钱把那毛坯路翻整一遍吧,明年我们就可以坐车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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