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杨宏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进人广州城,路就宽了,路两旁还立着一根一根高杆,杆子间用线连着,杆子上伸出草帽样的东西,很光滑。更有无数样式古怪的西式尖顶楼房黄头发绿眼睛高鼻子的洋人_青石青砖砌就的拱形门面的店铺,一眼望去脐满了人群的街道,以及街道两边熙熙攘攘的中外仕女和街道中间川流不息的来往车马,令杨宏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更令他奇怪的是,这里的男人都没有长辫子,难道官府不管?
街道旁边,是窄窄的巷道,被高高的屋宇和黑黑的墙角挤压,成了九弯十八拐的一条条羊肠。阳光被瓦檐遮挡,只漏下一缕丝绦般的黄色光线,歪歪扭扭落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风过时,巷里人家宅院门上的狮头钢环簌簌作响。唐老板的家就在一条羊肠式的巷子里。一幢老式样的窨子屋,砖墙为表,木楼为小;杨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
进得门楼,穿过大井,正厢房是客厅,唐老板正在算账,见不速之客是杨宏,又惊又喜,忙叫老妈子沏茶、倒水。
“对不起,对不起啦!”一见面唐老板就知道杨宏的来意,连连道歉,“银子拖久了,害你们久等,今大又大老远地跑来——”
杨宏洗过一把脸,道:“唐老板,我们信得过你,你就要讲信用啦,这次就不要叫我空手了.....”唐老板忙说:“决不会让你空手,银子我都凑齐了,本打算近日要送去的——”
杨宏不无责怪:“唐老板,你也太拖久了,把我们的眼睛都望穿了!”
唐老板双手一摊:“我也是没法子,玉兰片不好脱手。
“玉兰片怎不好脱手?我们的是‘皇片’呷!”杨宏喝了一口茶,道。
“哎,你在大山里,哪知外面的行情,别提啥“皇片”啦!”唐老板诉苦道,“现在世道变了……”
原来,自武昌起义,辛亥革命爆发,宣统皇帝退位后,“皇片”就不像以前那样吃香了。杨宏这才恍然大悟。
唐老板又道:玉兰片本是宫廷传出去的名菜,过去官吏们买了用来送人情,如今已不稀罕了,只在摆宴席时才做几道以玉兰片为原料的菜肴。唐老板凭熟人多、信誉好,逢人就说:“这皇片是最后一批,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又哄又劝,多方设法,玉兰片才全部脱手,但已卖不起好价钱了。
“我也是没办法,才拖延这么久。”唐老板道,“世事变化太快了,广州人又爱赶新潮,做生意弄不好就要亏本!”
杨宏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唐老板站起身,去内室打开银柜;拿出的银子却不足一锭一锭的,而是圆圆的、扁扁的,一块一块的。杨宏感到奇怪,就问:“银子怎么变成这样?”
唐老板告诉他:“这叫大洋,又称光洋、银花边,也叫袁大头,刚浇印出来不久。这家伙顶用,一块顶一两银子,可买一担谷。
杨宏怕上当,说:“我只要银人宝!”唐老板只得照办。
点清银两,天色已晚。唐老板把墙边一根线扯动,房中间吊着一只透明的、圆圆的东西便霎地一下亮了。唐老板见杨宏惊奇地睁大眼,便告诉他道:“这叫灯泡,是用电点燃的……”这又使杨宏增长了见识。
老妈子炒了几个菜,端上桌。唐老板道:
“怕你吃不惯海鲜,只弄了点肉呀,蛋呀什么的,随便吃点。”
唐老板拿起一瓶糯米酒,对杨宏道:“我喝惯了这个,你呢?”
杨宏道:“客随主便。”
倒满酒后,唐老板举起杯于:“来,喝“就我们俩?”杨宏问道,“你的家人呢?
不等了?
唐老板道:“贱内和小儿去韶关走亲戚去了,还没回来……”
边喝边谈,杨宏才知道唐老板生意做得活,玉兰片啦,药材啦,布匹啦,盐啦……哪样赚钱做哪样。从唐老板口中,杨宏知道了许多广州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以及做生意的许多奥妙;两人越谈越投机。两杯下肚,唐老板又将酒杯斟满。见老妈子还没送紫菜汤上来,便起身去催。杨宏趁机把解药倒进唐老板的杯中。
唐老板亲自端来紫菜汤,对杨宏道:“这汤很鲜哩!
唐老板刚坐下,杨宏便举起酒杯,道:
“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
“好,好!”唐老板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06、她究竟是个什么人?会有保镖
杨宏一觉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白花花地晃眼。
昨夜饮酒过量,加之旅途疲乏,杨宏睡得早、睡得香。他揉了揉眼睛,打开门,却怔住了:一个秀发如瀑、容颜艳丽的年轻女子,披着满身的阳光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见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尴尬,那女子却先开口了:“你忘了——我俩昨大见过面。”
“丽妹,你俩认识?”唐老板闻言走了过来,惊讶地问。
“这还用说,”女于眼珠子忽闪忽闪,好像两颗水灵发亮的黑宝石。
杨宏仔细端详她,虽然换了女子装束,音容笑貌不正是那黑衣人吗,就叹道:“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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