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猝不及防呀……”老妇人的嘴巴不住地开合着,声音有些颤抖。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摸出一张照片,古奕借着路灯,凑过去观看。那是一张六七十年代的老照片,相纸已经发黄,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或许是经过了太多次的摩挲,太多的泪曾在上面滚躺。照片上有三个人,中间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子,大约五十上下年纪,宽阔的前额,清癯的面孔。在他旁边,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姑娘,素雅俊俏。
“这是我和莫老师还有他的女儿一起照的。”老妇人指点着照片说,“那时,我只有二十几岁,刚分配到学校工作,很多东西都不懂,莫老师就一点点教我,待我就像他的女儿一样……”
老妇人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继续回忆着:“没多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学生们不再上课,挨门串户去‘破四旧’、抄‘黑七类’的家、围攻‘反动学术权威’、批斗‘右派’……因为莫老师是从国外回来的,就被说成了是特务……”
“这么大的罪名!总要有证据吧?”古奕忍不住问。
“证据!在那个年代,为革命造谣是光荣的!”老妇人的声音有些尖利。
文化大革命,是一段残暴而荒唐的年代,在那段非常的岁月,上演了一幕幕荒诞离奇、人性扭曲、残酷恶劣的人间丑剧。
古奕虽没有亲身经历那个年代,但他从历史课本、影视和文学作品中,大概也了解一些,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段岁月里的动荡,仿佛看到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身着绿军装,胸前戴着毛主席的像章,臂上戴着“红卫兵”的袖标,手中拿着“红宝书”,雄赳赳、气昂昂地到处造反,口中高呼着:“敬祝七亿人民心中的红太阳,最最敬爱的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党指向哪里,他们就奔向哪里,对领袖的崇敬和颂扬,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狂热地步。
“那段历史,后人不应该忘记呀!”老妇人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有点刺耳,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古奕不免有点紧张,于是向她告辞,转身往回走,但老妇人低沉、尖锐的嗓音,仿佛仍然盘旋在耳畔。
古奕随手关门,门在他的身后,发出了一下沉重的声响。
昏黄微弱的路灯,将树影投射在地上,像一只只恶魔的手,胡乱地舞弄着。花坛中,几个血淋淋的鬼影,时隐时现。深红色的血液在狰狞,用人血培养的花,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气,看起来很妖艳。
一个女孩子趴在坟茔上,她的半张脸贴在湿润的黄土上,两肩在抽动,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流淌下来。古奕感到心中一阵难过,近几年来,实在听到和看到了太多的事故灾难、动乱惨祸、自然灾害……生命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脆弱!无论是谁,都要承受那一瞬间的生离死别,蒙受永久的伤痛和不幸。
古奕在女孩子低头的瞬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幽怨而又熟悉的光芒。他心里一颤,立时觉得全身发冷,像谁呢?古奕敢肯定见过这种眼神,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突然,巨大的冲击使古奕惊悚得说不出话来,他终于读懂了她的眼神,那是女友小妍的眼睛啊!古奕大叫一声后,神志慢慢陷入了虚无中,只是迷茫地听到了她的叹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古奕的意识缓缓恢复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
“该死的恶梦!该死的酒精!”古奕喘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喝多了。他忍着腰酸背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是梦么?梦会如此清晰而深刻么?那垂泪的双眼,那哀怨的叹息……古奕的脑子又一次变得糊涂纷乱。
不知何时,古奕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忽然清楚地知道,小妍已经离开人世了。双脚一软,他差点又跌坐到地上。
古奕隐约地感到房间有些不一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他袭来,好像有一道冰澈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七月天里,他竟然打了一个冷颤。
古奕环顾着黑魆魆的房间,感觉浑身难受不安。窗外的黑夜似乎正在努力找寻着缺口,想要进入到每一个角落。
古奕的胆子很大,可是,人对黑暗多少都会有一定的恐惧,他自然也不会例外。古奕伸手摸索着,打开了房间中所有的灯,他拼命使自己平静下来。
在这之后的几个夜晚,在黑灯后,古奕时常发现,有影子在房中一闪而过。还有一次,他从卫生间的镜子中,清楚地看到一团黑影,远远地浮在自己的身后。
一连几天,就在这种诡秘的气氛里过去了。
三
这天上班后,古奕忍不住去找张尚,但犹豫了半晌,竟不知如何开口。
张尚定定地看了古奕片刻,轻轻叹道:“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古奕定了定神,终于问:“人死后,真的还有灵魂吗?”
张尚让古奕坐下后,一字一句地说:“人的死亡,只是身体死了,在一段时间内,人体的磁场和生命的频率不会消失,或是说人的脑电波仍在,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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