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两个人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早早地启程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来言有去语,聊得倒也很是投机。可是,说着说着,陈士明便开始忘乎所以,原形毕露了。无论说什么事,老者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漫漫长途,不找点乐子,可如何熬得过去。
他陈士明除了斗鸡厉害以外,捉弄人的点子也有的是。过了一会儿,借口紧绑腿,故意落在后面,朝前面瞅瞅,趁老者不注意,捡起一颗石子,朝老者的后背丢去。石子嗖的一声射出,砸在老者背上,朱士明低下头去,假装在自己腿上忙活了一会儿,偷眼一看,老者只是停下来,朝身后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
接下来,他更是花招频出,不断地戏耍朱姓老者,就连言语上,也不是十分恭敬了。
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将别人的忍让当作怯懦,你若是一味隐忍,从不反击,别人打你左脸,你再把右脸递过去,他非但不会感谢你的高风亮节,反而乐不得的变本加厉。所以,有的时候,总是以“恕道”待人,反而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故事里的老者,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回过头来,对士明说:
“你这小子,真是无赖,我百般相容,仍复如此!当我是无知无觉的老朽不成?现在,换我来戏弄你,看你是否受得了!”
陈士明一听,先是一愣,继而又想,反正也就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花样。今天就陪他玩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跟这老者斗斗,也能缓解旅途的枯燥,于是,他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
老者从腰上把一只淡紫色的装满酒的葫芦解了下来,自己先喝了一口,又递给士明。士明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抹了抹嘴,把葫芦递还老者。
赞道:“好酒啊好酒!你这老儿倒有些本事!酿得这么好的酒,恁地小气,怎不早拿出来给我尝尝!”
朱老者也不答话,又把酒壶别回腰间。道:
“这样吧,你回去把鸡取来,咱们斗上一斗!看谁厉害!”
“斗鸡?就凭你?”士明伸出手指头虚虚地点着老者的脸,忽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这十里八乡,没有我的对手。不是我吹,就是整个鄂州城,象我那么好的斗鸡,也不多见。跟我斗……哈哈哈哈……”
看着士明那张狂的样子,老者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见他笑得不是那么厉害了,才徐徐道:
“若是我输,任你怎样戏耍,绝无怨言!”
“我输的话,也是一样!”士明斩钉截铁地说,“你且等上一等,我这就回去把我那只翠羽黄衫的鸡中之王拿来,让你见识见识!”
“好!那小老儿就在此等候了,你可不要一去不回呀!”
“一言为定!”
陈士明的家,离他们两个分手的地方只有二、三百步远。就是走上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士明急于向老者展示他的斗鸡,脚下就比平常快了许多。
可是,陈士明永远都不会想到的是,他这一走,从辰时出发,一直到酉时,从太阳升起,一直到日薄西山,也没见着他家的大门!
要在平时,照这个速度,他早走出五十里地去了。
家里的烟囱已经遥遥在望了,可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陈士明头上的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
他回头看了看,想看看自己究竟走出了多远。这一看,心中的疑团反而更大了。那朱姓老者,正在离他一百多步的地方,捋着胡须,朝他微笑。
啊,走了这么久,才走出去一百来步。怎么会这样?
陈士明的心,漏跳了好几下。
那老头仍在看着他,如天上的浮云般散淡,也不说话。
陈士明心头忽然灵光一闪,他不再试图往前走了,折返身子,朝老者的那个方向走去。说来也怪,不打一会儿,就走到了老者身边。他扑通一声,跪在老者身边,祈求朱翁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他的罪过。
朱姓老者笑了笑:“怎么样啊!你这小子,还想羞辱我吗?”
“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适才我在途中已经疲惫不堪,哪还敢在您老面前兴风作浪啊!”说着说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念你年少无知,且饶你这一次!你说,是你的斗鸡厉害,还是我的缩地术厉害呀?”老者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术啊!”士明喃喃道。他今天算士见识了这老者的神异。
太阳已经落了山,远处灯火次第亮起,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城里是去不成了,两人开始往回走。早晨看起来还缩腰弓背的老者,现在,在陈士明眼里,简直是鹤发童颜,飘飘若仙。
从此以后,陈士明见了朱公是恭恭敬敬,如同孙子见到爷爷一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造次之举了。直到元和年间,他到巴丘屯戍之前,朱士明对这老人,一直执子侄之礼。
铺陈了半天,意料之中的斗鸡比赛竟然没有开始,故事在缩地术所形成的神奇光环中渐渐落了幕。看起来似乎有点虎头蛇尾。
52书库推荐浏览: 林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