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贝利把头伸进了门里。
“图书馆要关了。你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我想是的。也可能都是我自己想的。有些事情我还得向人请教,那就是你。这份手稿是不是可以复印?我实在没时间把找到的东西手抄下来。我———”
“你这个下午似乎很有收获。”十分冷淡。接着,仿佛是一种让步,“也很有意思,一定是!”
“我不知道。这整件事实在像是一场毫无目标的追逐战。”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莫德一边说,一边收起布兰奇的日记本,把它放回了原来的盒子里,“我会非常乐意。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在女性研究那一区有个交谊厅可以喝咖啡。”
“我可以进去吗?”
“这还用说?”一股冷冷的声音说道。
他们坐在角落一张低矮的桌边,就在一张校内附设托儿所的海报底下,正前方则贴有怀孕咨询服务的海报———“女人有权利决定宝宝的一切,我们总以女士为优先。”还有一张女性主义者的时事讽刺剧:“来吧!来看看女巫、荡妇、卡莉①之女、蜃楼幻景。我们会让你的血液冷却,让你以左脸不祥之颊,耻笑女人的才气与邪恶。”屋子大到几乎是空荡荡的:一群穿牛仔裤的女人正在另一头的角落大笑,再就是两个女孩坐在窗边认真交谈,两颗粉红色的头颅,尖尖的像大头钉似的,斜斜地彼此顶着。在这样的背景下,莫德·贝利那极端的优雅看起来就更加奇怪了。她这个女人丝毫碰不得。罗兰在她身上察觉到一种绝对的一丝不苟,或者是公平坦荡,由此可见,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同时,她恐怕也会对他偷窃信件的行为予以驳斥。无论如何,他已不顾一切地决定冒险,他要将两封信的复印件拿给她看,因为他必须进一步了解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以及一些凭他自己无法继续深入的事情。
第一部分 第27节:第四章 玻璃棺材(8)
“你知道那个让布兰奇·格洛弗非常烦恼的游荡客吗?有没有这个人的什么资料?这匹待在门边的狼?”
“确定的资料暂时没有。我想根据莉奥诺拉·斯特恩教授的研究结果,这个人应该就是也住在里奇蒙的年轻人托马斯·赫斯特。他很喜欢去她们家里,和这几位小姐一起吹奏双簧管。他们两个都弹得一手好钢琴,克里斯塔贝尔也确实曾写过两三封信给赫斯特———其中一封信里,她甚至还送了几首诗给他,这些他都一直留着,很幸运,现在在我们手上。后来他在一八六○年娶了别人,从此两家再没来往。游荡徘徊这些事很可能是布兰奇编造出来的,她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
“而且也善妒。”
“那当然!”
“那她在日记里提到的文学书信呢?现在已经知道那些信是谁寄的了吗?有没有可能和这名‘游荡客’有关?”
“就我所知没有。她的信非常之多,寄的人大多是些像科芬特里·帕特穆尔①这样的人,欣赏她‘柔美的简朴’、‘顺从天命的高洁’。写信的人很多,所以什么人都有可能。你难道是认为,写这些信的人是鲁道夫·亨利·艾许?”
“不不!我只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让你看看我手边的东西。”
他拿出手边那两封信的复印件。当她正将信展开之时,他说:“我得解释一下。我发现的这些资料,到现在还没拿给别人看过。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她读了起来。“怎么会?”
“我不知道。我一直把它们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读完了信。“没错。”她说,“日期都吻合。你可以构思出整个故事。就根据这些还不十分真切的证据。这恐怕会让很多事情全盘改变,有关兰蒙特的学术研究,甚至是对《梅卢西娜》的看法。那个仙怪的论题,真是让人好奇。”
“是啊,这也可能改变学界对艾许的研究。他的书信真的是非常无趣、非常精准,而且非常冷淡———而这些信却是那么不一样。”
“原稿现在在哪里?”
罗兰迟疑了。他需要旁人的帮助。他需要一个能一起讨论这件事的对象。
“我拿走了。”他说,“我在一本书里找到的,然后就把原稿拿走了。我那时候想也没想,就直接把它们拿走了。”
“为什么?”冷峻,不过却更显热切,“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它们涌动着生命。它们看起来是那么迫切———我觉得有些事我该去做。那种一时之间的冲动,快如闪电。我心里想着要把它们放回原处。我会这么做。就下个礼拜。只是现在不行。我并不认为它们属于我,还是什么的。可是它们也绝对不属于克拉波尔或是布列克艾德,又或是艾许老先生。它们似乎只属于它们自己。我想我解释得不是很清楚。”
“是啊。我猜它们大概相当于一件十分了得的学术界独家新闻———对你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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