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一直在帮他打字,遗言、遗嘱、协议书、这个意见那个什么的。他是个律师,布洛斯、布鲁姆、特兰皮特、麦克英泰尔,相当体面,不会很尖锐,非常地成功。办公室里全是马的照片,其中有一匹就是他和另外三个人共有的,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要我跟他到英格兰新市去。”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什么你会在意吗?”
“出去玩一天对你会很不错的。”罗兰这么说,同时又希望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你自己听听看!对你会是非常的好!”
“嗯,我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你呢,瓦尔。”
“我就跟他说你一定会不高兴的。”
“噢!瓦尔———”
“我实在应该跟他说你非常非常的介意。我实在是应该去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去。”
“噢如果你真的不懂———”
“我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限制太多,钱太少,烦恼太多,年纪太轻。你根本就是想把我给甩了。”
“你知道没那回事!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瓦尔,我只是没能让你开心地过日子。”
“我也是爱你的,对不起,我脾气实在太坏了,老是疑神疑鬼的。”
她等待着。他将她紧紧抱住。这乃出自意志与心机,非关情欲。解套的方式有两种,要不继续大吵大闹,要不就做爱,若是选择后者,比较有可能走到吃晚餐这一步,接下来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工作一晚上,最后,就可提出前去林肯郡的计划。
“该吃晚饭了。”瓦尔微声说道。
第三部分 第71节:第七章 情人(8)
罗兰看了看表。
“没,还没到。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让自己开心才对。有些事我们一向都是凭直觉做的,记得吧!别管几点了,偶尔,我们也应该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他们脱了衣服,赤裸裸地相互依偎着,冷飕飕的舒坦。起初,罗兰以为这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光凭意志就能办得到。他想到他那只巨鹰热切的羽翅,立时猛然跃起。瓦尔说道,“我谁都不要,我就只想要你,真的!”接着那阵跃动几乎就要退去,他赶紧在脑中燃起另一尊影像,在图书馆里,一个女人,一个没有裸身的女人,全身包裹了重重衣服,藏匿在沙沙作响的丝绸与衬裙里,手指头弯折地放在腰间,在那黑色紧身丝质胸衣与弹簧篷裙交接之处,一个脸蛋甜美、哀怨的女人,一顶呆板的软帽,框着一圈圈浓密的头发。爱伦·艾许,根据里奇蒙的素描所建构,重现于克拉波尔《伟大的腹语大师》之中。里奇蒙的每一个女人,都有着类似的一张嘴,坚定、细致、慷慨、严肃,虽然各有不同,但都可连接到某种完美的典型。一半出自想象,一半靠着照片,这名女子在他脑中的投影果然十分奏效。他们彼此安抚,待会儿,他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办法,说起林肯郡的事情,但又不必巨细靡遗地向她交代,他到底是要去哪儿,又是去做什么。
第三部分 第72节:第八章 再临思尔庄园(1)
第八章再临思尔庄园
①约翰·梅斯菲尔德(JohnMasefield,1878-1967),英国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ChristinaRossetti,1830-1894),英国诗人、画家;德拉·梅尔(delaMare,1873-1956),英国诗人、小说家。
②梅瑞狄斯(GeorgeMeredith,1828-1909),英国诗人、小说家。
第八章再临思尔庄园
彻日落雪
雪落彻夜
静沉我窗
积雪白洁
有只小家伙
内中羽翼丰满———明亮斑斓———
外展雪般纯净容颜
明亮神采欣然成欢
倾心叙言———喜悦绵绵
———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
他们在图书室里隔着一包包文件面对面待着。天气冷得很,罗兰觉得自己再也无缘回复温暖,一心只惦念着一堆他从来不曾有机会去穿的衣物:毛线手套、卫生裤,以及羊毛头罩。莫德一大早就开车前来,既热切又紧张,早餐都还没吃完她就已出现在这儿,全身妥当地包裹在苏格兰粗呢大衣以及阿伦群岛花样独特的羊毛毛衣里;她明亮的头发,昨晚在贝利家冷飕飕的大厅时犹然可见,现在则又整个地没入针织的绿色丝巾里。石砌的图书室气势十足,拱形屋顶上刻着一丛丛林叶;大型的石砌壁炉经过清扫,里头空空的,壁炉面上除了挂有贝利家族的徽章,另外还刻饰了一座坚实的高塔以及一小丛树林。哥特式的窗户开向霜白的草坪,清澈的窗玻璃面有一部分镶的是铅板,有一部分则嵌上了华丽的凯尔姆苏格特①彩绘玻璃,上头布满雕画,主要是以圆形浮雕刻成:金色的中心城堡坐落在青绿的山丘上,军备充裕,旗帜满布,就在浮雕的中间,有一列骑士与贵妇骑在马上,正准备进入堡垒。沿着窗顶,则有一株茂盛的玫瑰,绽着白色和红色的花朵,并且结着血红色的果实。边窗四周,藤蔓密布,金亮的枝梗横生在盘旋的卷须和叶脉分明的大叶子之中,上头挂满了大大的紫葡萄串。一本本书册,就搁在玻璃窗后,全是皮装书背,次序井然,很明显是固定在那儿,从不曾有人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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