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说,我渗得慌……”
杜公子失笑:
“不是呀。旅馆不是还有个人类以外的食客--那条狗吗?它第一次来,你们在聊天,谁都不知道它在门外;而刘湘却对着门喊‘谁’,一定是听到它挠门。那天晚上,她听到相同的声音,摸过去开门。狗进来了,到处寻觅,却没有食物,可是它非常饥饿,会去舔食它以为能吃的东西,就是那一滩墨水与可乐的混合物。刘湘听见了,并没有阻止它。它出去了,刘湘让它‘慢走’,正好让老板看见。等他往外看时,找的是人,看见狗也当成没看见吧?”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呢?”
“这条狗回到工地,就开始吐白沫。想想看他的主人们,平时那样对它,现在看到它病到快死了,会怎么样?”
我心里一冷:
“剥皮,吃狗肉!”
“所以引发集体食物中毒。”
“啊!”线索都扣在一起了,“难怪……我和刘湘说起这事,她好像知道内幕似的。而且听她的意思,她知道是谁杀了吕良,还说即使江汨很喜欢撒谎,但偶尔还是会说实话。可是江汨只说过田静是凶手呀,难道她一直到被杀都怀疑错了人?”
盲人与狗(八)
杜公子摇摇头:
“这个必须要提到旅馆的整体气氛了。从你的言谈中,我隐约能感觉出来,好像不是很……温暖?”
“何止呀?!那种感觉非常令人恶心。好像所有人都不甘寂寞,经常要跑到大厅去沾染人气,却谁都不想主动说话来增加人气。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比如实在是抱歉需要道‘对不起’时--绝不张嘴。如果有个大家都感兴趣的,又和任何人都能谈论的话题,也许会热闹一阵,就像一块石头投进死水里,涟漪过后依然一片寂静,也不会因为和某人聊过就增进了感情。方擎岳曾经说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完全可以用来概括那里的情况:陌生人,永远是陌生人。”
“我听说,虽然大家一起住了这么久,刚才被询问的时候,江源指着方擎岳‘他’来‘他’去,恐怕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齐老头更直接,明白问田静叫什么。除了互相没有基本了解以外,还有其他沟通障碍吧。说真的,在火车上我和你聊天,死活想不出该叫你什么。你比我大,我不好直接叫你名字,就一直‘你呀你呀你’……”
我没和他说:我也为这个困惑了很久。
“想来旅馆的情况也一样吧。虽然每个人都有大名,可是我们会好久都听不见人叫。除非是正规场合,否则叫一个人的学名非常奇怪,显得太过生疏严肃。比较熟悉的人之间会叫昵称,这也是为什么同学间互相取外号;而不算太熟的人,就根本不叫,用‘你我他’这种代词混过去。你在旅馆里这么多天,没有真的听到谁叫谁的名字吧?”
“本来大家就不太想过多和人接触,可能共处很多天连名字都不知道;偶尔谈话也不会互称姓名,更没有熟到议论第三者的地步,就算说起,比如你和刘湘,都专门谈到名字的话题了,都没有实际叫出这些名字。”
“总不能像点名那样一个个叫吧?那样感觉不太好,好像很……嗯……市侩。大概刘湘也这么想吧。”
“是啊。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她产生什么认知上的错误,也许根本没机会得到纠正。”
“什么意思?”
“名字大讨论的时候,她聊得太高兴了吧,脱口而出叫了‘擎岳’,这是为什么?”
“我当时觉得她是故意这么念。她说方擎岳这名字女性化,所以省掉姓让我听得更明白。”
“我觉得不是。类比一下,刘湘能叫你妹妹‘琳琳’,而我要叫她‘许琳’,什么原因?”
“因为……刘湘和我妹妹同学很久了,你才认识她没几天……你是说,刘湘和方擎岳以前早就认识?”
杜公子往后一仰,头撞在墙上,“咚”地一声我都听见了。他揉着后脑说:
“我的意思是,刘湘和你妹妹都是女的,而我是男的。同性之间叫得多亲热都没有关系,何况刘湘当时只是和你说,又没有外人听见。其实,她认为方擎岳是女人。”
“这不可能呀!”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在我们眼里它对应着一张张脸,而刘湘心中的是一个个不同的声音。除了你以外,她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嗓子粗嘎的中年人,声调尖利的妇女,童音,温雅的女声,年轻男声。她知道都有哪些人,只是把名字安错了位置。她以为那个年轻女孩叫方擎岳,而中医叫田静。这就是为什么她心里明白知道凶手是个懂中药的人,却写下田静的名字,不是留错言,根本是认错人。事实上,我说她看不见,虽然提出之后有很多小细节证实,但单知道细节是不太能想到她失明的。就是因为错认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才会往眼睛上想。这是明眼人不可能犯的错误。”
“如果认错,名字讨论时,我应该听出不对呀。”
52书库推荐浏览: 水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