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时?”
“对。他说他在找人,找田静,倒没有撒谎,但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想杀了她。他和你说的,‘一开始看见一眼,然后就找不到了’,是事实,只是把凶案省略掉了。其实,如果目击者是别的人,可能没什么关系,因为办案人员不一定会和他接触。可死者住的旅店一定会被调查,同住的人包括田静当然都要叫去问话。要是不想让她说出点什么来,必须赶在那之前,把她……”
“我说呢,他急着去杀人,居然还有心情帮你诊断?这么一想就明白了。大概因为我当时心情不好,有点不依不饶。他怕真吵起来,耽误他的大计,所以要尽快把咱们打发走。我说得对吧?”
“应该对。我们往医院来时,他留在那里继续找她。过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结果,就想到她可能已经回旅馆了。他也赶回去,决定改用毒杀的方式。大家在那里可以一起吃饭,要下毒非常容易。所以中途先去准备必须的毒药。这就是为什么,你送我来这里,再折回去,耽搁这么久,还是比他先到。”
“因为他利用这段时间做太多事了。难怪他一进门就盯着田静,是在寻找机会呀。”
“通过观察,他发现田静的态度毫无异常,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回忆一遍当时的情景,他或许明白了些,但他不敢相信。警察也来得太快,在午饭之前就到了。田静还没吃东西,他也逮不到可乘之机。再说,还另有一个不利条件,那就是你。”
“我?”
“他不会料到你正好在那个旅馆投宿。如果没有你,他就可以一口咬定,案发时根本不在火车站。即使田静真说她看到什么,他也可以坚持是她看错了。”
“他在旅馆见到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原来!在火车站不愿意和我吵,除了时间上的顾虑外,是不是也怕造成影响?真把工作人员招来干涉,证明他当时在场的人可就太多了。”
“嗯。那时,警察已经来了,要杀田静也来不及了。如果她说出什么,加上有你在,他无从辩驳,很可能就这么完了;如果她不说,他就有运气渡过这个难关。可她不说表示她什么都没看见,也就没有杀她的必要。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思路非常混乱,也非常矛盾。生死在此一举,一种赌徒的最后一搏的心理油然而生。他要机灵一点,也许能侥幸逃过这一次。只要他还有机会,为了保险起见,就一定不能让她活着。不过,方法一定要隐蔽,要神不知鬼不觉,怎么都查不到他身上,或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
他说得有点快,咳了两声:
“他想到了田静每天要看着江汨练字,那个时候偏偏有喝一听可乐的习惯--从老板的话‘又要可乐呀’就可以听出来--于是,一个计划形成了。”
“噢?”
“还记得搜查时,他管江家借墨水吗?他那时吸水,吸了几下呢?”
“好像……好像是两下。”
“墨水瓶颜色比较深,不可能看清钢笔在里面是什么状态,笔尖在液面以上还是以下。如果悬空,挤压笔囊就是在注入,以前钢笔的液体,就和墨水混合了。”
“你是说,他事先在自己的笔里灌上毒,第一下挤到墨水瓶里?第二下才是吸水?”
“然后在纸上写字,作出试笔的样子,掩人耳目嘛。人们只会觉得瓶子里少了点液体,而想不到其实多加些东西。到这里,下一次谋杀的前期准备工作算做完了。”
“我想想,在那之后……是警察的调查,田静说出了她的经历。他已经知道她构不成威胁,完全可以停手的。为什么还……”
“他要杀她,从性质上说,是灭口。但从感情上讲,却应该算仇杀。”
“什么意思?”
“你以为听了田静的证词,他就安心了吗?接受询问时,所有人都在旁边,他会想:她不说,是因为当着我她不敢说,背地里就不会去找警察翻供吗?或者是时间太紧,她没反应过来,也许过两天就觉得,当时人群里怎么有个人那么像他?但如果说她真的就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她的说辞很现实也很完美,不由得他不信。可是火车站的经历又太根深蒂固,他就反复琢磨:难道她是真的没有看到我吗?她到底看到我没有呢?这种疑惑,已经成为他心里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每次看到田静,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明知道想不出结果,却还要拼命去想,在脑子里一次次回顾那时的过程,当然也包括那让人心有余悸的叫声,以及刚杀完人后,回头从人缝看到的那双眼睛。这些回忆不能摆脱都是她造成的,她已经成为他生存的障碍,他不能忍受继续看到她。”
“我明白了,可以体会。”
“本来,他可能想当天解决的。但那时由于凶案的影响,常规打乱了,江汨并没有照常练字,他也就没事做,很早回到二楼洗漱,也就碰到了你。第二天,江汨的课业恢复。和凶手平时观察的一样,得磨蹭且磨蹭,而写字前从瓶子里吸墨水,是最光明正大的,可以让他晚动笔两分钟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做?所以他的笔里一定有毒了。然后,田静要了可乐,他紧跟着要了矿泉水,然后发表不喜欢可乐的言论。最关键的就是那句话,‘可乐和墨汁一个颜色’。听在江汨耳朵里,会有什么效果?他用的是碳素墨水,黑颜色,和墨汁一样,也就和可乐一样。他是那么一个喜爱恶作剧的孩子,当时正在枯燥地写字,穷极无聊,精神不集中,一定注意看着听着,找点什么新鲜事好分心。再加上一直和田静有些小别扭,甚至为此不遗余力地说她杀人。如果有整她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所以,一切按凶手的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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