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侬能把这鬼玩意儿开慢点吗,女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问道。在阴间万灵殿中,沙德维尔对速度之魔恨之入骨。当然他对普通款的恶魔也没什么好感。
“以这个速度。”亚茨拉菲尔说,“咱们可以在十小时内到达塔德菲尔德。”
特蕾西夫人顿了一下,然后说:“说起来,这个塔德菲尔德有多远?”
“大概四十英里。”
“啊。”特蕾西夫人说。她曾有一次开着这辆小摩托到数英里外的芬乞来路拜访侄女,但从那以后就改坐公交车了,因为这辆小车在返程途中开始发出怪怪的噪音。
“……如果想及时赶到的话,咱们必须把速度提到七十。”亚茨拉菲尔说,“嗯,沙德维尔中士?千万要抱紧。”
噗噗噗噗噗噗。一团闪着柔光的蓝色晕环,如同残像—般,围绕在摩托车和它的乘客四周。
噗噗噗噗噗噗。摩托车在没有可见支持物的情况下,晃晃悠悠离开地面,略微抖动着升到大约五英尺的高度。
“别往下看,沙德维尔中士。”亚茨拉菲尔建议说。
“……”沙德维尔紧紧闭住双眼。发白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没朝下看,没朝任何地方看。
“咱们这就走。”
每部高成本幻大片中都有这么个片段:一艘像纽约那么大的飞船突然加速到光速。随之而来的是“啪”的—声,好像木头尺子敲在桌子边缘;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群星瞬间延伸成细丝,然后消失不见。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只不过闪闪发光的十二英里长太空船变成了二十年车龄的白色老摩托。你也不会看到虹彩特效。另外,它的速度可能刚到120英里。而取代滑入八度音阶的脉冲尖啸声的是,噗噗噗噗噗……
嗡!
但的确跟电影里的画面—模一样。
如今的M25公路是条嘶吼咆哮的凝塞圆环。在它与通往牛津郡的M40公路交汇处,聚集起来的警察越来越多——跟半小时前克鲁利通过隔离带时相比,已经多了一倍。至少M40这一侧是这样。伦敦这边谁都别想出去。
除了警察以外,周围还站着将近两百人,正用望远镜观察M25公路。他们包括皇家军队代表,还有拆弹小队、军情五处、军情六处、政治保安处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另外还有个人在卖热狗。
所有人都又湿又冷、迷惑不解、焦躁不安。但有个警官不一样,他是又湿又冷、迷惑不解、焦躁不安,并且义愤填膺。
“听着,我不在乎你们信不信。”他叹了口气,“我跟你们说的,全都是我亲眼所见。它是一辆老车,劳斯莱斯或者本特利。那种闪闪发亮的古董车,它全都烧着了,但还是继续前进,开过了立交桥。”
一位军方高级技术员打断他的话。“这不可能。根据我们的设备测量,M25上的温度超过700摄氏度。”
一阵尖锐的噪音从后方传来,怪异诡谲,萦绕不去。就像上千只玻璃键琴同时演奏,但都稍稍有些跑调。又像是空气分子在痛苦地哀嚎。
然后是“嗡”的一声。
在他们头顶四十英尺的地方,有个东西一闪而过,深蓝色的光环罩在周围,边缘部分褪成了红色。那是一辆白色小型摩托车,一个戴粉色头盔的中年妇女骑在车上,还有个人坐在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那是个穿橡皮雨衣的小个子男人,头戴花里胡哨的绿色头盔。(摩托车太高了,所有人都没看见他双眼紧闭,但事实却是如此)。
那女人正在尖叫。她的叫声是这样的:“呃呃呃哦哦啊啊啊啊!”
正如牛顿急于指出的那样,绿芥茉牌汽车的优点之一在于,即便遭到严重损坏,你也很难看出来。牛顿被迫把迪克·托平开上路肩,避开落在路上的粗大树枝。
“你害我把所有卡片都掉地上了!”
汽车“砰”的一下开回大路,杂物盒底下传出—个细小的声音:“油鸭警包。”
“我再也没法把它们整理好了。”安娜丝玛呻吟道。
“用不着。”牛顿狂躁地说,“捡—张。随便哪张都行。无所谓。”
“此话怎讲?”
“哦,如果艾格妮丝说得对,如果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由预言指引,那么你捡起的任何卡片都会与眼下的情势相关。这是逻辑。”
“这是胡扯。”
“哦?听着,你在这儿是因为她预言到了。你想过要怎么跟上校说吗?我是说,如果咱们真要去见他的话。当然,咱们肯定不会这么做。”
“如果咱们讲道理……”
“听着,我了解这种地方。他们有柚木疙瘩似的高大警卫看守大门,安娜丝玛,他们有白头盔和真枪,你明白吗?会发射真铅做成的真子弹。”
“咱们就快到了。”
“你看,它有大门和铁丝网,什么都有!可能还有那种吃人的狗!”
“我想你激动过头了。”安娜丝玛轻声说道。她从轿车地板上捡起最后一摞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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