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亭冷冷说道:“来了,就滚下来。郁叶就是这么驯养宠物的?”
黑色的身影迅速地从屋顶的横梁上跃下,与陈以亭保持一定距离站定,绿色的双眸牢牢锁住陈以亭,丝毫不示弱。
“去救她……”
“凭什么?”陈以亭还是用方才拒绝章栎桦的那招,不紧不慢地说。
黑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伤口不但没有愈合,还有越来越恶化的趋势。说出一句话仿佛都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不过三个字,已经让它喘不过气。跟踪冯祺二人的路程相当辛苦,他们乘坐的是火车、汽车,而他是用四肢来奔跑,还要小心不让普通人发现。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救不出郁叶。
“她……爱……你。”黑豹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努力平静地说。
陈以亭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嘴角晕开一个冰冷的笑:“她不懂得爱,她依赖我,便以为这就是爱了。等到她以后,遇到真正的爱,她就会像她母亲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至于你,守着她施舍的同情与内疚,感到满足了么?”
黑豹沉默下去。
陈以亭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平日里可以装冷漠,装不在乎。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跳跃的身影在心中的重量。不求相爱,不求长久厮守,只想保留相伴的温度
“陈长老,求你。她……如果不是……不是你对她说那些话,她又怎么会失魂落魄,被埝予擒住。”它的姿态低得不能再低,连自己都鄙夷的软弱,可是……如果说这些话,就能求得他的相助。说再多,他也甘愿。
“浅草,”陈以亭笑着说:“我认识的浅草,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啊。”
黑豹合上浅碧眼眸,心里生出绝望。
若不是跟随冯祺与章栎桦,它是找不到陈以亭的住址的。他存心防他们,又怎会让他寻到。
“陈以亭,你会后悔。”
陈以亭扬眉,轻笑:“浅草,你真的被圈养太久。忘记了吗?把你弄成这副人不人,豹不豹模样的人正是井伶啊。”
黑豹虚弱地趴倒在地,再说不出一个字。心中却长长的叹息。是啊,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是井伶。他对她的恨,一天也没有少过。可是,郁叶……她是他的娃娃,是珍贵的宝贝,是他甘心情愿付出生命的人啊。
他终于还是失去知觉。
近十天不眠不休,这副身躯是真的无法撑下去了。
第十二章·覆雪
(十二)浅草
他生长在与世隔绝的覆雪山,那里每到冬天便有下不完的雪。大雪覆盖在山体上,给群山穿上厚厚的衣裳。覆雪山下的沁泉平原是他的族类生存的地方。他们生于覆雪山,死于覆雪山,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母亲在覆雪山中的一个岩洞里产下自己,一同出生的还有一个妹妹。
他们度过懵懂幸福的夏季与秋季,然后迎来严寒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季格外寒冷与漫长。大雪下了整整三个多月。等他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妹妹的已然冰冷的尸体与奄奄一息的母亲。
母亲将他藏在自己的怀里,不断咬断自己的前臂让他饮血充饥。
每当他绝望,想要挣脱,便听到母亲强硬的声音:“喝下去!活下去!”
想要睡觉时,母亲会用轻柔的声音讲述家族的传说。
他们是神的使者,是草原的强者,只要挨过这场大雪,他就能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她总是叹息,黑子,为什么你是这副模样呢。
他长得与母亲、妹妹都不一样。她们拥有雪白泛灰的毛发,在皑皑的白雪中几乎分辨不出雪与她们。而他,自出生便是一身纯黑色的毛发,在雪山中格外扎眼。
可是,三个月过去,他活了下来。母亲却渐渐冰冷下去。
当他看到沁泉草原上的厚雪渐渐化去,看到动物们又回到草原,他碧绿的双眸里一片模糊。
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他食了母亲与几个兄妹的尸体活下来。
阳光很耀眼,照射在覆雪山永远不会化去的雪被,发出炫目的光。他盲目地行走在雪地,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捕捉奔跑的羚羊,却被它锋利的角划伤,独自舔舐伤口,只剩寥落的身影。
澜夜便这么出现在快要绝望的他的面前。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昂首的胸,健壮的四肢,饱满的尾轻轻摇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却奇异地平和。
他警惕地踱着步,眼睛却不敢从白狐身上移开。虽然自己的体型比他大,但被那么看着,浑身的汗毛竟几乎全部竖起。
“只有你了吗?”白狐慢悠悠地问话,语气温和有礼。
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我也是独自一个……”白狐轻轻地叹口气,“我睡了一觉……这一觉有点长,醒来后便只得我一个了。”
他还是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盯住站立在突起的岩石上的白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看你一个人过活辛苦得很,有些像我当初。不如跟着我,直到你成年,如何?”白狐可有可无地提议,然后平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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