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来的,就像每天下午一样。”
“她都会来吗?”
“对,从她回来之后。我就告诉你了,每天下午都来。”
“对,我知道她会来,可我不知道她每天下午都会来。”
“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是个好孙女。那么,我要把那个……交给她?”
“没错。而且把一切都告诉她。所有你记得起来的事。”
“我不知道把它藏哪里去了。你那时置身事外,你不想陪我去。”
“我没办法。我不能陪你。你是保管人。我只能把你背在肩膀上过河。这才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区区神的一个仆人。”
“好个仆人!”
是啊,好个仆人,高壮男子想。他黑色的大眼睛旁围绕着小小的皱纹,眼神里充满了善意,仿佛在时空中流动一般。他,克里斯托瓦尔,立下誓约要为地上最有权力的主服务。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和这个难得记起事情的老头在一起,这个他多年以前许诺会保护的人。
“她会来的。你要告诉她所有你记得的事。”大个子再次重复。
胡安一会儿没说话,“我这里有……”他自言自语,手往胸口伸去。
当他再望向左边时,大个子已经不在了。
他想起来了。大个子是个骑士。也许是最后一个骑士了。他必须履行他对安东尼奥·高迪先生的承诺。世界的未来就在这里,在他脑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第5节:第一部 骑士(5)
3
这天下午,玛丽亚·吉维尔穿过努曼西亚街的养老院的大门。养老院在一个宁静的区域,在对角大道和伊利雅购物中心附近。养老院里有一个大花园,老人可以在里面散步、晒太阳。
自从她三个月前从美国回来之后,她没有一天不去看她的外公。有时候他认不出她是谁,玛丽亚会坐在他旁边,就在窗边,跟他说她自己的事情,或是读书给他听,让时间流逝,直到会面时间结束。她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基金会每周两次的工作时间也不长,所以她尽可能地多花一些时间和外公在一起。这是她欠他的。她的一切都是欠他的。
自从母亲死后,她就和外公住在一起。七岁时她第一次问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生下她后就死了,外公也一直不知道她父亲是谁,他也不喜欢提这件事。
她的童年就像一个漫长而快乐的早晨,有个保护她的老人一直和她在一起。他会给她讲故事、说以前的事;带她去古埃尔公园、去圣家堂、去圣山穆塞拉11 Montserrat,加泰罗尼亚的圣山。由于此山的外表独特,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是西班牙最好的圣母朝圣地,从中世纪起来这里朝拜的人就络绎不绝。郊游,或是去电影院看她喜欢的卡通片……在她的少女时代,她也没给这个总是担心她的老人带来过任何麻烦。她是个优异的学生,一个带着恐怖的牙齿矫正器的用功学生,有点沉默和孤独,在学校里坚毅地忍受着同学的嘲笑。
她读大学时,外公的早期病征开始出现。她毕业时,他坚持她一定要去美国继续深造。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你的,外公。”她说。
他很固执,已经计划好她的未来。
“你不必也不用替我担心。我九十岁了,我的头脑不清楚。我在养老院里会很好。你一定要去美国。只有这样我才会高兴。然后读书,毕业。最厉害的人都在那里。你回来以后,什么时候要来看我都可以。”
而她也如此做了,她从未违背过她的外公。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话过,从未处罚过她。他从未把她当成小孩,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成年人。小孩是人,不是侏儒,他总是这样说。只要好好跟他们解释,小孩子什么都懂。而他也正是如此做的:好好地跟她解释。他的决定一向是最好的,玛丽亚了解。纽约让她大开眼界,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现在她二十六岁,是个坚定、有魅力的女人。她在基金会工作,同时论文也即将完成。一个优异的艺术史学家,虽然不算漂亮,但碧绿的眼珠中散发出诱人的电波,却能吸引所有能够接收到它的人。她高挑,又有着令人不安的直率。但是,也许是因为有个孤独而一直被人呵护的童年,她的四周总有一种伤感及无助的氛围。
“病情继续恶化,在这两年里恶化得很严重。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像安慰您的话,但是您的外公……不管如何,很少有人能像他如此长寿。”养老院的医生在她进门前对她说。
玛丽亚想听更进一步的解释。
“他有时清醒,思维就像闪电般断断续续,一闪即逝。可这也越来越少见了。我们尽可能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照护他。您知道这种病无药可医。”
“我应该留下来的。”
“那您这两年中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听着,就和我对您说的一样,你们做了正确的决定。您照顾他不可能比我们更好,有很多人不懂这一点,可是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在人生最后的这几年中更好过一些。”医生中断了解释,过了一会,又坚定地说,“您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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